結束了與中船集團的談判，收拾好手中的文件，陳東萊與張飲冰一道走出了魚泉賓館的大樓，主動為領導拉開車門。
    “年輕人的腦子就是轉得快。東萊，這樣一來，市裏不僅能多賺一筆資金，就連和華陽軍區的矛盾都被轉移了。”
    張飲冰心情大好，就連說話的語速都輕快了幾分。“如果這回與中船工業公司的談判能夠順利，我給你記首功。”
    坐在副駕駛座的陳東萊轉過身去，苦笑著對張飲冰說道：“飲冰書記，工作組真能在這件事情上做主嗎？康樂書記畢竟與柴機廠感情頗深，多半也舍不得把廠子賣掉吧？如果他在市委常委會上對這項並購案發難的話，我們也就前功盡棄了。”
    張飲冰的神情逐漸凝重下來。他知道陳東萊的說法絕不是空穴來風。就憑康樂的性格，絕對不會甘心受此大辱。
    他現在如果支持出售柴機廠，不僅等於明目張膽地與康樂劃清界限，甚至還會被這位肚量不大的一把手記恨在心。
    “事已至此，除了把柴機廠出售，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能讓石梁渡過難關了。我這是在為八百萬市民的未來負責。”
    張飲冰看著車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歎息一聲：“說實話，百年大廠落得如今這副田地，有些責任人肯定是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的。”
    前排的陳東萊聽到張飲冰這番言語，忍不住悚然一驚。難道這是張飲冰在對康樂表示不滿麽？當著他這位江自流秘書的麵說這種話，莫非真的有什麽深意？
    陳東萊知道，哪怕到了如今這番田地，康樂依舊在想盡辦法把柴機廠控製在手裏；為此甚至在市委常委會上強烈抵製派駐工作組的決議，堅決不同意將工作組看好的技術副廠長祝橋任命為代廠長，反而主動提出調派其他幹部到柴機廠任一把手。
    好在另一項任命艾金鍾擔任廠紀委書記的提議最終獲得通過。這名女將總算是重返了一線崗位。
    後座的副書記擺了擺手，跳過了這個話題，語氣輕快地問道：“東萊，你是什麽時候提拔正科級的？”
    陳東萊的心髒猛地一跳，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事情一般：“我是前年十月份提拔的峽山鎮長，去年八月份正式調任行署辦綜合科長，正科級到今天應該滿一年半了。”
    回首這一年半，他隻覺得如同過了前世四五年的時間一般，在永安開發新區、整頓煤礦、改革國企；在石梁搞城市規劃、撤地設市、搬遷老廠區、處置柴機廠的暴亂，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前世不多見的大事。還不等他細細回憶，隻聽後座的大領導接著開口道：
    “市紀委那邊已經形成初步結論了。柴機廠黨委內，除了工會主席艾金鍾、副廠長祝橋和黨委宣傳部長陳岱三人外，其他六名黨委委員人人涉案。”
    張飲冰的語氣雖然平靜，開口就是驚爆的消息：“按照謝閔的提議，給予其中四人免職、撤銷黨內職務處分，並提請市政府撤銷公職；廠黨委書記袁向陽和紀委書記張文強深度涉案，雙開。”
    陳東萊抿著嘴，默默消化這則驚人的消息。市紀委書記謝閔原先一直沒有在康樂與江自流二人中明確站隊，如今既然同意將袁向陽雙開，就等於公然與康樂一方決裂了。
    聯想到剛才張飲冰說出的那句：“有些責任人……釘在恥辱柱上”的言論，陳東萊很難不懷疑，這幾位領導是不是提前得知了什麽消息，第一時間紛紛與康樂劃清界限。
    難道康樂也涉案了？被省紀委調查了？或許是收受了袁向陽和張文強二人的好處？
    轉念一想，他感覺可能性不是很大。且不說康樂這種老古板的性格有沒有可能受賄，就憑著他背後那棵大樹，省紀委不敢輕易動他的。
    不料張飲冰的一席話卻直接打碎了陳東萊還算冷靜的思緒：“有鑒於柴機廠黨委班子幾乎全軍覆沒，市委組織部建議重新選拔除黨委書記、廠長以外的五位班子成員，包括廠黨委副書記兼分管職工管理的副廠長、組織部長、工會主席、廠辦主任和分管財務的副廠長。”
    “今天上午，我就此事和組織部的陳不平、魯日升兩位部長進行了討論。他們二人主動提議，將你納入班子成員的考察對象。”
    陳東萊今天連續聽到了兩三個勁爆消息，此刻大腦已經快要停止運轉了。陳不平？這位組織部長從來都是康樂的舔狗，現在居然主動向自己示好？
    “飲冰書記，我才疏學淺，恐怕難擔大任；再者，如果去柴機廠任職，隻怕市府辦那邊的工作就要免去了。這樣我也不方便和自流市長交代……”陳東萊艱難地開口拒絕道。
    副處級職務固然吸引人，但是要他為此拋棄府辦綜合科科長和市長秘書的身份，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要知道他隻要再等上半年時間，多半就能在市政府政研室或者市府辦快速解決副處級；到時候再外放區縣，輕鬆就能當一個副書記。
    不料張飲冰似乎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任命的性質是掛職，不會免去你在市府辦的職務；再者，柴機廠現在已經陷入半癱瘓狀態，事情不多；工作組也接管了部分業務，因此也不需要你全天候在廠裏守著。有業務的時候多跑兩趟即可。”
    陳東萊思索片刻，勉強開口道：“書記，即便隻是掛職，我被任命為正科級也還不滿兩年，隻怕貿然提拔，會壞了市裏都規矩……”
    說實話，他當然眼饞這個副處級的位置：如果能在柴機廠內混個資曆，到時候自己的簡曆上就能多出一段在國營企業任職的經曆；這對於完善自己的履曆很有好處。如果日後有大型國企的崗位出現空缺，組織上絕對會第一時間想到有企業管理經驗的自己。
    但是柴機廠目前已經病入膏肓，甚至工作組組長張飲冰都已經決定要將其整體打包出售；此時擠進廠黨委班子擔任職務，要是柴機廠突然宣布破產或是向中船工業出售，隻怕自己這個廠黨委委員的身份都會直接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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