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嬢嬢，你這生意真是紅火！”宋顯揚麵帶微笑地坐在那張略顯單薄的淺藍色塑料椅子上，他的目光掃視著店內熙熙攘攘的人群，同時用筷子輕輕挑起一條鹵豬耳朵，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著，感受著那獨特的香味和口感。
    宋顯揚一邊品味著美食，一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店裏的生意情況。他注意到顧客們進進出出，絡繹不絕，不禁對老嬢嬢的經營能力產生了興趣。他開口問道“嬢嬢，你這一天大概能掙多少錢？一個月又能有多少收入？”
    老嬢嬢聽到宋顯揚的問題，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絲欣喜的笑容。她熱情地回答道“平常的話，一天大概能掙七八十塊錢吧。要是趕上周末，客人多一些，能有兩百左右。”接著，她又補充道“一個月下來，差不多能有兩千多塊錢的收入。再扣掉房租和水電費，淨利潤也有大一千！”
    老嬢嬢雖然對眼前這位領導的具體身份還不是很清楚，但她看到連縣長都隻能坐在一旁陪著，心裏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看到老嬢嬢長滿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宋顯揚心情大好，問道“雇了幾個人？工資多少？”
    “倆廚師都是我娃兒。算賬歸兒媳婦管，四個服務員是我從隔壁峽山雇的，月薪一百一十。”
    坐在一旁的江自流見到領導 也感覺臉上有光“你們店也算是為群眾就業做出貢獻了。要不是了這幾個服務員的崗位，隻怕永安縣南下打工的人潮，又要多出幾個。”
    自從去年經濟體製改革步入快車道之後，江安省南下打工的人群便呈現迅速增長的態勢僅一九九三年上半年，離開本省的農民工數量，就達到了八十萬人，接近一個小縣城的人口。
    注意到宋顯揚的臉上似乎流露出些許疑惑的神色時，一旁的薛樓立刻心領神會。他知道領導可能對職工工資這些數字沒有太多概念，於是趕忙開口解釋道
    “省長，是這樣的，我縣一九九二年度的月平均工資才一百三十六元，就算是熟練的技工，工資也不過才兩百元左右。所以，月淨利潤能達到一千，這已經是相當驚人的數字了！”
    宋顯揚這才會意。敢情這店麵雖然小，但是老板娘已經算是脫貧致富了。
    一旁的老婆婆聽到薛樓對那位中年人的稱謂，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省長？這人居然是省長？
    她平日裏所見過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商業街管委會的主任了。這位主任年紀約莫五十多歲，身材肥胖，活脫脫一個大胖子。每次他走在街道上，總是前呼後擁，好不威風。而且，這位主任平日裏的行為舉止也相當跋扈，讓人頗為反感。
    有好幾次，這位主任來到她的店裏吃飯，不僅隻賒賬，而且從來都不給錢。這可把老嬢嬢給氣壞了，巴蜀女子，脾氣本來就比較暴躁，說話也是直來直去。經過這樣幾次，她自然也明白了這位主任就是專門來店裏吃白食的。
    雙方因此鬧了好幾次不愉快，要不是她的兒子幾次三番地低聲下氣向他道歉，恐怕她的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然而，更讓她感到驚訝的是，聽她的二兒子說，這位所謂的商業街管委會主任，似乎連縣裏最小的官都算不上。甚至，他連科長都不是，頂多隻能算是個什麽股長，連開會都沒資格坐在會場裏。
    原來，商業街在編製上其實是歸峽山鎮管理的。在鎮長之上，還有縣長，縣長之上還有市長，然後才是……
    老嬢嬢心裏暗自思忖著，她覺得自己的手都快數不過來了，這可真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她毫不猶豫地快步走上前去，滿臉堆笑地對領導說道“領導啊，您今天能來我們店裏用餐，那可真是太榮幸了！您看，這也算是我們之間的一種緣分噻；有個事情想麻煩您一下哈，就是我們店的招牌前幾天不小心給弄壞了，您看能不能請您幫忙給我們寫幾個字？”
    老嬢嬢滿心期待地看著領導，然而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宋顯揚原本還掛在臉上的笑容，突然間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僵在了那裏。與此同時，原本在包間裏充滿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的氣氛，也在一瞬間變得異常凝重，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冷風吹過一般。
    坐在一旁的陳東萊見狀，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他心裏很清楚，領導是絕對不能隨隨便便給商業經營單位題詞的，尤其是像餐館這種流動性較大的經營個體，就更不應該了。
    這其中的道理其實再簡單不過一旦領導為某家餐館題寫了店名，那就相當於領導用自己的聲譽和信譽，為這家餐館做了一個擔保和背書。可要是這家餐館日後鬧出了食品安全問題，或者其他什麽不好的醜聞，那到時候被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上的，恐怕就不僅僅是這家餐館本身了，很有可能連題詞的領導本人也會受到牽連。
    看到現場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薛樓心中一緊，於是迅速站起身來，麵帶微笑，語氣親切地說道“嬢嬢，您別擔心，我們領導下午還有重要的活動要參加呢，所以不會在這裏耽擱太久的……”
    他的話語雖然說得很委婉，但在場的人都能聽出其中的意思。原本興奮異常的老嬢嬢，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失落和無奈。
    原本還想著，能夠借著這位大領導的到來好好宣傳一下自己的生意，順便也給那位總是來吃白食的管委會主任一個下馬威。可沒想到，人家大領導似乎並不是很樂意配合她的計劃。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王藏鋒注意到了老太婆情緒的變化，他的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憐憫之情，開口對宋顯揚說道“省長，要不咱們就和嬢嬢拍張合影吧，應該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
    王藏鋒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老太婆聽到這話，原本失落的老臉瞬間像被陽光照耀一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激動地說道“拍照片啊，好啊！好啊！謝謝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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