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萊麵不改色，不緊不慢地說道：
    “廖總，我理解您的顧慮。但是，您也應該看到現在的形勢。開江縣經開區對於我們全縣的經濟發展至關重要，它是我們的經濟命脈所在。我們必須要充分利用天然氣資源的優勢，吸引那些高耗能的企業入駐，比如化工、冶金、建材等產業。這些企業的發展需要大量的天然氣作為支撐，如果沒有足夠的天然氣供給，它們怎麽可能會選擇來我們這裏投資？”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目前的 5留存比例，對於我們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我認為，我們應該將留存比例提高到 20，這樣才能滿足企業的需求，吸引更多的投資。而且，我還建議允許開江縣自主調控天然氣價格，這樣可以更加靈活地進行招商引資。”
    陳東萊的話音剛落，整個會議室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廖沫的臉色也驟然沉了下來，他緩緩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變得冷硬，毫不掩飾地說道：“陳縣長，百分之二十？這要求也太離譜了！川東石油的天然氣產量是有限的，我們必須要優先保障省裏的能源調度。5的留存比例，可是省國土廳和能源廳經過反複測算後得出的結果，這已經是最大的限度了。您現在提出要 20，這不是讓我們割肉嗎？至於自主定價，更是開玩笑，天然氣價格都是統一定價，哪能讓一個縣自己說了算？”
    陳東萊目光如炬，毫不退讓：“廖總，割肉？開江縣的天然氣田每年為川東石油創收幾個億，縣裏卻連條像樣的路都修不起，這叫公平？20的留存比例，已經是我底線。至於價格調控，沿海的吳淞、香江都在搞特區政策，價格放開是大勢所趨。開江不求特區待遇，隻求在天然氣上有點自主權，吸引企業，盤活經濟，這有錯嗎？”
    廖沫被噎得一滯，眯起眼睛，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陳書記，你這是要拿開江當試驗田？想法是好，可省裏能同意嗎？天然氣田的開采權在我們川東石油手上，縣裏想插手，沒那麽容易。”
    “再說了，公司每年給開江縣交的稅，可是一分錢都沒少過！你們開江縣窮成這樣，還能給每位縣領導配一輛桑塔納，全靠的是我們天然氣開采工人的血汗！”
    唐慶偉站在一旁，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不自覺地緊握在一起，他的心跳像打鼓一樣越來越快。他太了解陳東萊的脾氣了，知道今天這場談判恐怕不會順利，甚至可能會鬧得很僵。
    果然，不出他所料，陳東萊冷笑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和憤怒，他的聲音在會議室裏回蕩，帶著一絲嘲諷：“廖總，話可不要說得太滿。開江的天然氣田可是國家資源，川東石油不過是代管而已。縣裏為了氣田的建設，讓出了多少土地，又吃了多少虧？現在我們隻是想談一點合理的回報，貴公司就這麽推三阻四？如果省裏不同意，那我就親自去跑！”
    廖沫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著，似乎在努力克製著內心的情緒。顯然，他正在權衡著利弊得失，思考著如何應對陳東萊的強硬態度。
    直接與開江縣政府鬧翻，顯然不是一個好選項。公司的駐地畢竟還在這裏，要是真撕破臉對著幹，開江有一千種辦法給自己添堵。
    別的不說，隻要陳東萊隨便派幾個路政人員，隨便找個由頭，把公司大門堵上，全單位一千多號人馬上就要抓瞎。
    雖然自己這邊也可以靠天然氣漲價、斷供等種種辦法進行反製，但要是真鬧到這種地步，隻怕會引得管理局領導親自下場。這樣確實有些得不償失。
    會議室裏的氣氛異常緊張，仿佛能聽到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其他幾位公司中層都低著頭，沉默不語，生怕自己會被卷入這場激烈的爭執中，成為無辜的受害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僵持的局麵沒有絲毫緩和的跡象。終於，廖沫深吸一口氣，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氣，但仍然顯得有些生硬：“陳縣長，這件事情可不是我一個人能拍板決定的。我必須要向省裏匯報，然後再慢慢商量。而且，關於價格調控這種大事，我勸你還是先別抱太大的希望。”
    這句話一出口，陳東萊就知道事情要糟：雖然廖沫的語氣放軟了，但言下之意，顯然是想用“拖字訣”。要是錯過了這次機會，隻怕下次想要與廖沫見上一麵，都有困難。
    想到這裏，陳東萊也緩和了態度：“份額和價格都好商量，開江縣始終希望以求同存異的態度，協商解決目前遇到的困難。”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傍晚，窗外的天色已暗，曦江的波光被夜色吞沒。談判無果，雙方各執一詞，氣氛卻比先前緩和了幾分。廖沫站起身，擠出一絲笑：“陳書記，唐秘書，時候不早了，留下來在公司食堂吃頓便飯吧。咱們慢慢聊，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
    陳東萊心裏很清楚，今天的這場交鋒僅僅隻是一個開始，真正的較量和博弈還在後麵等待著他們。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與唐慶偉一同跟隨著廖沫走出了那座略顯陳舊的辦公樓。
    此刻，夕陽如血，餘暉灑在井架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仿佛是大地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鑽機的轟鳴聲在這暮色中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是這座油田的心跳，持續而有力地跳動著。
    領導們身披大衣，腳下踩著沾滿紅泥的皮鞋，緩緩地走過正在忙碌作業的井場。井台上，工人們正在進行交接班，他們那沾滿油汙的工裝在晚霞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斑駁陸離。
    不遠處，幾個頭戴安全帽的工人正蹲在板房邊，狼吞虎咽地扒著晚飯。鋁製飯盒在夕陽的餘暉中反射出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