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堯被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但他骨子裏那點虛榮心和要麵子的習慣，讓他不願就此認慫。他掙紮著站起來，指著紋身大漢，色厲內荏地吼道：
    “你他媽敢打老子？老子告訴你，我大哥是省發改委的處長！你動我一下試試？！”
    他以為搬出“省發改委”這個金字招牌，就能嚇退眼前這幾個流氓。在他看來，發改委手握項目審批大權，是所有工程老板的“衣食父母”，同樣也應該是讓黑社會忌憚的存在。
    丁堯口中所謂的“認大哥”，已經是是他在酒桌上認識的、級別最高的存在了。當然了，雖然他丁堯對著人家處長一口一個大哥，但人家處長是否真的記住了這個小包工頭，那還真不一定。
    丁堯顯然高估了自己靠山的名頭，也低估了黑社會的心智。那紋著閉眼關公的大漢，聞言後隻是輕蔑地一笑，再次揚起了手：
    “處長？老子管你處長、局長，今天你他媽搶了老子的地盤，這筆賬，老子要跟你算清楚！”
    紋身大漢冷哼一聲，根本不把丁堯的威脅放在眼裏。他那沙包大的拳頭，照著丁堯的臉頰左右開弓，狠狠地扇了下去。
    黑社會的世界裏，權力等級劃分簡單而粗暴。他們隻認得那些能直接對他們產生威懾的部門，比如能抓人的公安局、能判刑的法院、能關押人的看守所。
    至於什麽發改委、建委、財政廳，這些在官場人士看來權力滔天的部門，在他們眼裏不過是和錢打交道的衙門，根本沒有直接的震懾力。更何況，他們本身就是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人，對於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他們既不了解，也不在乎。
    “啪！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包廂內回蕩，每一個耳光都伴隨著丁堯痛苦的悶哼。他的臉迅速紅腫，嘴角滲出了血，原本還算光鮮的西裝也變得皺巴巴的。
    包廂內徹底亂成一團。女同學嚇得花容失色，驚聲尖叫著抱成一團，瑟瑟發抖。幾個膽子大的男同學，見狀也顧不得什麽麵子不麵子了，紛紛站出來。
    “別打了！我、我們報警了！”一個男同學顫抖著拿出手機，虛張聲勢地吼道。
    混亂之際，一直坐在角落裏保持沉默的周不醒，終於無法忍受，他大步上前，擋在丁堯和紋身大漢之間，語氣沉穩而威嚴：“住手！別打了！”
    紋身大漢見有人敢阻攔，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你又是哪個？想替這小子出頭？”
    周不醒深吸一口氣，他很想掏出自己的警官證，亮明身份，震懾住這幫流氓。但他是匯川市公安局的幹警，這裏是魚泉，隸屬於石梁市的管轄。貿然在這裏亮出身份，很可能引發兩個公安係統之間的不必要的麻煩和糾紛。他隻能適當地警告，希望這幫人能有所忌憚。
    即便是公安係統內部，也存在著嚴格的屬地管理原則。周不醒作為匯川市的警察，在石梁市的地盤上，如果沒有正式的跨區域辦案手續，其執法權限會受到限製。如果他貿然亮出警官證，不僅會給自己的工作帶來麻煩，還可能讓對方抓住把柄，甚至反咬一口。因此，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他隻能選擇以一種模糊而有威懾力的方式來處理。
    “你們現在住手，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周不醒沉聲道，他的眼神如鷹一般銳利，緊緊盯著紋身大漢，試圖用氣勢壓倒對方。
    紋身大哥微微挑了挑眉毛。他感覺周不醒身上確實有練家子的氣質，甚至是有之前蹲大牢時見過的老公安幹警的氣質。這家夥究竟是什麽來頭？
    不過這裏畢竟是在天城，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場子上：紋身大哥知道，這台場子的老板多半正在注視著這次衝突的結果——如果不能把這群小年輕收拾妥當，隻怕以後再想收保護費，就不那麽容易了。
    想到這裏，他冷笑著，瞥了一眼周不醒，又看了看他身上穿著的便服，不屑地說道：“唬誰呢？趕緊給老子滾一邊去，別妨礙老子教訓這小子！”
    即便周不醒真的是公家的人，他也不在乎。因為在這天城區的地界上，他們才是真正的“土皇帝”，隻要不鬧出人命，一般的警察也拿他們沒辦法。
    他一腳踹在丁堯的肚子上，丁堯慘叫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抱著紋身大漢的大腿，哀求道：“大哥，大哥，我錯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給您賠罪！您饒了我這一次，我給您磕頭了！”
    他那滿是肥肉的臉上，此刻已經腫成了豬頭，眼淚鼻涕混成一片，哪裏還有半分剛才的意氣風發？他那引以為傲的“社會人”形象，在這一刻徹底崩塌，隻剩下最原始的恐懼與卑微。
    見到大哥如此“英明神武”，身後的幾名小弟紛紛爆發出歡呼。一個黃毛小子快步上前，朝著丁堯的臉就是一腳——這一腳力道極大，眾人親眼見到丁堯口中吐出了血沫。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幾個跟在紋身大漢身邊的馬仔，似乎對包廂裏的女同學們產生了興趣。他們一個個咧著嘴，臉上帶著淫邪的笑容，大搖大擺地走到瑟瑟發抖的女同學身邊，一屁股坐在她們旁邊，言語輕薄，甚至有人伸出了手，想要動手動腳。
    “哎喲，小妹妹別怕嘛，陪哥哥們喝一杯啊！”
    “這麽漂亮的妹妹，跟這群慫包混在一起多沒意思，不如跟哥哥們去瀟灑一番？”
    女同學們的尖叫聲更加刺耳。她們大喊著“救命”，拚命躲閃著馬仔們的騷擾。原先還拚命巴結丁堯，覺得他“有錢有勢”的女同學，此刻才發現，丁堯這廢物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別提保護她們了。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陳東萊。
    “陳、陳東萊！救命啊！”一個女同學哭喊著，聲音帶著哭腔，“你是副縣長啊！你快管管他們！”
    “你別過來！我們這裏有人民警察！老周！周不醒！”
    “對！陳東萊是副縣長！你、你們別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