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攤上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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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對!”錢向東連忙記下,“就按興平和老張叔說的辦!明天天不亮就集合!帶足幹糧,燒酒隊裏想辦法勻點出來!安全第一!但是,”他語氣又強硬起來,“任務必須完成!兩百方,一方也不能少!誰要是裝孬耍滑,別怪我錢向東不講情麵!散會!”
    陳興平和陳明德搓著手回了家。
    門簾子一掀,帶進來的冷風撲得油燈火苗狠狠一矮,掙紮了幾下才又直起腰。
    林允棠正坐在炕沿邊,就著那點昏黃的光,手裏是一件縫補到一半的小棉襖。
    新禾在她身旁的搖籃裏睡得小臉通紅。
    陳興平帶進來的寒氣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針尖差點戳到手指上。
    “咋啦?”她抬眼,心莫名就提了起來。
    興平臉上那層沒化開的霜,還有眉宇間壓著的沉重,比外麵刀子似的北風還刮人,林允棠瞅著,感覺有種不祥的預感,“鍾響得那麽急,是有啥急事嗎?”
    陳興平小聲回答。
    “攤上任務了。修鐵路,缺木頭。咱們村,兩百方上等硬木。”
    “兩百方?”林允棠手裏的針線活徹底停了,眼睛微微睜大,“這大雪封山的。咋整木頭啊?”
    “嗯,”陳興平走到灶邊,舀起半瓢涼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得他喉嚨發緊,“明天一早就得上山。錢叔說了,能扛動斧頭的,一個不許落。”
    “明天?!”林允棠的聲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壓低,怕驚醒了新禾,“這鬼天氣,雪都埋到腰了!山陡路滑的,萬一……”她不敢說下去,那“萬一”後麵跟著什麽,她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個血淋淋的念頭,心慌得厲害,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棉襖的邊角。
    外間灶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簾子“嘩啦”一響,王秀蘭探進頭來,臉上也繃得緊緊的:“興平?剛聽見鍾響,是不是出啥事了?那聲兒急得,我心口直跳!你爹一回來就去拉屎了,也不知道哪來的這麽多屎,話也不說完。”
    “娘,”陳興平轉向母親,把任務又說了一遍,“明天,得上山砍樹。”
    王秀蘭的臉唰地白了,扶著門框的手抖了一下。
    她張了張嘴,像是想罵句什麽,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終隻能長歎一口氣:“唉,作孽啊!”
    她猛地一轉身,不再看兒子,腳步又急又重地衝回灶屋。
    緊接著,就是鍋蓋碰撞,瓦盆挪動的聲響,乒乒乓乓地傳進來。
    “你……你非去不可?”林允棠摸著隆起的肚子,很是擔心。
    陳興平抓住她微涼的手,用力握了握,試圖傳遞一點暖意:“國家要的,鐵路等著用。能縮頭?允棠,你放心吧,進山而已,我會小心的,不會出事。”
    林允棠咬著下唇,輕嗯了一聲,“嗯,那你一定要小心點。”
    “好,我會的。”
    此刻,灶屋的動靜更大了。
    王秀蘭風風火火地又掀簾子進來,手裏抱著好幾塊雜合麵餅子,還有一小包黑乎乎的鹹菜疙瘩。
    她一股腦塞到林允棠懷裏:“快!允棠,用油紙包嚴實點!明兒一早再燒點熱水灌進葫蘆裏!這冰天雪地,肚子裏沒點熱乎東西頂著,人就得凍成冰坨子!”
    她又扭頭衝外間喊:“明德!明德!你拉完屎沒有啊,把興平那頂最厚的狗皮帽子找出來!還有那兔毛耳捂子!壓箱底那件老羊皮坎肩也翻出來!快著點!”
    陳明德擦完屁股從廁所走了出,應了一聲後,開始翻箱倒櫃。
    王秀蘭嘴裏不停,手上更不停。
    她衝到炕尾的舊木箱前,打開,從裏麵翻出幾條長長的,厚實的土布綁腿,又扯出幾雙厚厚的羊毛氈襪:“腳底下可不能含糊!雪灌進去,腳趾頭都能凍掉!這綁腿,死命給我紮緊嘍!允棠,你那還有新絮的棉花沒?給他棉褲腰裏,再絮一層!”
    “娘,有,我這就弄。”林允棠放下包好的幹糧,立刻去翻針線笸籮,找出備用的棉花絮子。
    雪天進山很危險。
    而且幹活兒的時間又長。
    所以王秀蘭給陳明德爺倆準備了不少東西。
    第二天天還沒亮,大家夥就都起來了。
    今兒雪倒是小了些,可風卻更野了,卷著地上的雪沫子,抽在臉上生疼。
    村部大院前,人影幢幢,一片壓抑的咳嗽聲和跺腳聲。
    昏黃的幾盞馬燈掛在樹杈上,被風吹得東搖西晃,光線破碎地打在人們裹得隻露出眼睛的臉上。
    錢向東裹著他那件軍大衣,站在一個破木箱子上,聲音嘶啞地吼著,試圖壓過風聲:“都聽好了!老少爺們兒!任務就擺在這兒!兩百方硬料!一根不能少!張瘸子叔昨兒說的都記心上!綁腿紮緊!結伴走!互相照應著!命是自個兒的,樹是國家的!都給我囫圇個兒回來!”
    “錢叔,燒酒呢?”人群裏有人喊了一嗓子,是二癩子,縮著脖子,聲音都凍得發飄,“昨兒不是說隊裏勻點燒酒嗎?這玩意兒頂用啊!”
    錢向東臉一沉,沒好氣地罵道:“就知道灌馬尿!隊裏那點應急的燒刀子,等會兒上山前一人抿一小口!暖暖身子就得了,別他媽貪多誤事!誰要是敢貪杯迷糊了,摔死在山溝裏,老子可不管收屍!”
    他罵完,自己也冷得直哆嗦,用力裹緊大衣,揮揮手:“行了!都別杵著了!按昨天劃的片兒,老張叔帶路!進山!”
    大部隊進山。
    陳興平走在隊伍靠前的位置,身後跟著鄧通幾人。
    他綁腿紮得死緊,狗皮帽子拉下來護著耳朵,老羊皮坎肩的領子豎著,幾乎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沉靜銳利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前方被雪覆蓋、輪廓模糊的山路。
    “興平哥,”鄧通喘著粗氣,聲音悶在圍巾裏,“這雪……真他娘的深啊!啥時候能到地方?”
    “少說話,省點力氣,看腳下。”陳興平頭叮囑著幾個小兔崽子。
    陳興平他們之前雪天進山打過獵物。
    所以對於這次活兒,還沒這麽孬。
    走了快一個點。
    張瘸子停下腳步,拄著拐,指著前麵一片相對平緩,林子也密的向陽坡:“就這嘎達吧!雪稍微淺點,坡不陡,樹也夠硬夠粗!都散開點!隔遠些!眼珠子放亮點,看著頭頂!”
    眾人立刻散開,各自尋找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