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祖傳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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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條精壯的漢子,拿著槍,一頭紮進了莽莽蒼蒼的犀牛山後山。
    山林的氣息撲麵而來。
    濕潤的腐葉味兒,新抽嫩芽的草木清香,還有泥土深處散發出的、屬於春天的蓬勃生機。
    腳下的山路被經年的落葉覆蓋,踩上去軟綿綿的,隻有間或露出的嶙峋山石提醒著行路的艱難。
    陽光被茂密的樹冠切割成細碎的光斑,在林間跳躍。
    剛繞過一道長滿青苔的巨大山岩,走在最前麵的吳二愣子突然停住了腳步,像座鐵塔般杵在那裏。
    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示意後麵噤聲。
    “咋了,二愣子?”陳其立刻壓低聲音,手按在了老套筒的槍托上。
    二愣子沒回頭,隻是側耳傾聽著,濃眉緊鎖,甕聲甕氣地說“前頭……有人聲。不對付。”
    所有人都瞬間繃緊了神經,幾人的警覺讓他們立刻散開,各自尋找樹幹或岩石作為掩體。
    陳興平和陳其悄悄摸到二愣子身邊,伏在一叢茂密的蕨類植物後麵,探出頭向前望去。
    前方不遠,是一小片相對開闊的窪地。景象讓幾個老獵戶的心都揪了起來。
    隻見三個戴著紅袖章的男人,正像驅趕牲口一樣,追著一家三口!
    那三個紅袖章,赫然正是三角眼、狗蛋和彪子!
    他們手裏揮舞著木棒和皮帶,臉上帶著貓戲老鼠般的殘忍獰笑。
    被追打的是個穿著破爛長衫、戴著斷腿眼鏡的中年男人,他踉踉蹌蹌,眼鏡歪斜,嘴角淌著血,懷裏死死抱著一個藍布包袱,像抱著命根子。
    一個同樣衣衫襤褸、頭發散亂的婦女,哭喊著試圖護住男人,卻被彪子一皮帶狠狠抽在背上,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來歲的男孩,嚇得小臉煞白,緊緊抱著婦女的腿,放聲大哭。
    “跑!再給老子跑啊!”狗蛋挺著肚子,雖然動作還有點不自然,但叫囂得最凶,他掄起手裏的木棍,狠狠砸向那眼鏡男人的後背,“把東西交出來!臭老九!資本家狗崽子!私藏浮財,罪加一等!”
    “交出來!饒你狗命!”彪子甩著皮帶,又朝地上的婦女啐了一口。
    三角眼沒動手,他陰冷地站在稍後一點的位置,目光像毒蛇一樣盯著男人懷裏的包袱,聲音不高,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周先生,何必呢?早交出來,你老婆孩子還能少受點罪。那點祖傳的破玩意兒,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值得你一家子把命搭上?還是說……你指望再有個像上次那樣的‘好心人’,半路殺出來救你?”
    他這話裏帶著明顯的試探和怨毒。
    伏在草叢後的陳興平,在看到三角眼那張臉的一瞬間,瞳孔驟然收縮!
    一股冰冷的怒火“噌”地竄上頭頂,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握著槍的手指猛地收緊。
    媽的,又碰到這三個家夥了!
    新仇舊恨,瞬間湧上心頭!
    他旁邊的陳其也看清了,眉頭擰成了疙瘩,低聲道“操!又是這幫戴紅箍的瘋狗!欺負人沒夠!”
    鄧通眼都紅了,啐了一口“媽的,這幫畜生!”張長弓的弓已悄然握在手中,一支箭無聲地搭上了弦。
    吳二愣子握緊了他的大抬杆,呼吸粗重起來。
    窪地裏,那姓周的中年眼鏡男被狗蛋一棍子砸得向前撲倒,包袱脫手飛出。
    他掙紮著還想爬過去,卻被彪子一腳踩住了手腕,疼得他慘叫出聲。
    “爹!”男孩撕心裂肺地哭喊。
    “拿來吧你!”狗蛋得意地彎腰,伸手就去抓那滾落在地的藍布包袱。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包袱皮的一刹那!
    “住手!”
    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猛然在窪地邊緣炸響!
    陳興平從藏身的蕨草叢後霍然起身!
    他端著土銃,槍口筆直地指向窪地中的三人,眼神銳利如刀鋒,死死釘在三角眼那張錯愕又迅速轉為怨毒的臉上。
    “是你們!”陳興平的聲音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還真是,陰魂不散!”
    窪地裏瞬間死寂。
    三角眼、狗蛋、彪子,三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臉上的獰笑僵住,隨即化為驚愕和難以置信,最後是狂湧而上的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
    他們萬萬沒想到,在這個荒山野嶺,竟然會撞上這個讓他們恨得牙癢癢、又忌憚無比的煞星!
    “是……是你!”三角眼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意外而變調,他死死盯著陳興平和他手中那杆黑洞洞的土銃,眼珠子瞬間布滿血絲,“狗日的!老子正愁找不到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他猛地一指陳興平,對著旁邊還處於震驚中的狗蛋和彪子嘶吼,“就是他!東西肯定在他身上!給我弄死他!”
    狗蛋和彪子也反應過來了。
    這他媽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小子!
    尤其想到前天那頓結結實實的胖揍和到嘴的鴨子飛了的憋屈,新仇舊恨瞬間點燃了他們的凶性!
    “操你姥姥!”狗蛋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完全忘了肚子的傷,掄起手裏的木棍,像頭發瘋的野豬,不管不顧地就朝著坡上的陳興平猛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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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撕碎這個壞他好事的鄉下佬!
    彪子反應稍慢半拍,但也立刻丟開皮帶,從後腰抽出一把磨得雪亮的柴刀,嚎叫著緊隨其後。
    三角眼則陰險地留在原地,目光閃爍,飛快地掃視著陳興平身後,他看到了端著老套筒的陳其,握著大抬杆的吳二愣子,還有張長弓那閃著寒光的箭頭!
    他的心猛地一沉,但貪婪壓倒了恐懼,他嘶聲朝狗蛋彪子喊“別管其他人!先拿下那小子!搶包袱!”他指的是地上那個周家的包袱,但也未嚐沒有指陳興平身上那更大財富的意思。
    “找死!”陳興平看著猛衝上來的狗蛋,眼神冰冷如寒潭。
    他根本沒去動扳機,對付這種蠻牛,槍都嫌浪費!
    就在狗蛋的木棍帶著風聲砸向他腦袋的瞬間,陳興平動了!
    他側身,動作快得像山裏的豹子,精準地避開那勢大力沉卻毫無章法的一棍。
    同時,右腿如同繃緊後彈出的鋼鞭,帶著一股淩厲的勁風,狠狠地地踹在了狗蛋那圓滾滾的肚皮上!
    “嗷——噗!”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伴隨著狗蛋那非人的慘嚎!
    他衝勢戛然而止,眼珠子暴凸出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噴出一口混雜著胃液和血沫的涎水。
    整個人像一隻被巨錘砸中的破麻袋,雙腳離地,向後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窪地的爛泥裏,砸得泥水四濺!
    他蜷縮成一隻巨大的蝦米,抱著肚子在泥漿裏瘋狂地翻滾、抽搐,除了“嗬嗬”的倒氣聲,再也發不出任何像樣的聲音。昨天被踹的舊傷加上這更狠的一腳,徹底廢了他。
    “狗蛋!”彪子驚駭欲絕,但衝勢已起,收不住了。
    他手裏的柴刀閃著寒光,朝著陳興平斜劈下來,嘴裏發出色厲內荏的怪叫。
    陳興平看都沒看那劈來的柴刀,身體不退反進!
    他左手閃電般探出,精準無比地叼住了彪子持刀的手腕,五指如同鐵鉗般驟然發力!
    “啊!”彪子感覺自己的腕骨像是被老虎鉗夾住,劇痛讓他瞬間脫力。柴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陳興平右拳緊握,指節突出,帶著全身的力量和衝勢,如同一記重炮,狠狠搗在彪子空門大開的軟肋上!
    哢嚓!
    一聲清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裂聲響起!
    “呃啊!”彪子的慘叫比狗蛋更加淒厲,整個人被打得雙腳離地,橫著飛了出去,像根被折斷的枯柴,砸在旁邊的灌木叢裏,壓倒一片枝杈,身體詭異地扭曲著,隻剩下痛苦的哀嚎和抽搐,再也爬不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兩個凶徒已如死狗般癱倒在地。
    窪地裏,隻剩下三角眼一個人還站著。
    他看著眼前這摧枯拉朽的一幕,臉色煞白如紙,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他最後的勇氣在看到陳興平那雙如同看死人般掃向他的眼睛時,徹底崩潰了。
    “你……你別過來!”三角眼尖聲叫著,聲音都變了調,他一邊驚恐地後退,一邊手忙腳亂地在身上亂摸,似乎想掏出什麽武器壯膽。
    就在這時!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撕裂了山林的寂靜!
    一股濃烈的硝煙味瞬間彌漫開來。
    陳其手中的老套筒槍口冒著青煙。他並沒有瞄準三角眼,子彈打在了三角眼腳邊不到半尺的泥地裏,濺起一蓬泥土和碎石,撲了他一褲腿。
    這一槍,是震懾!
    三角眼嚇得魂飛魄散,怪叫一聲,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褲襠處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濕痕,一股腥臊味彌漫開來。
    陳其端著還在冒煙的老套筒,大步上前,槍口穩穩地指著三角眼的腦袋,聲音像砸在地上的冰坨子“滾!再讓老子在青牛山看見你們這幫雜碎欺負人,下一槍,打的就是腦袋!還想對我哥下手,你們也不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命!”
    張長弓的弓箭,吳二愣子那黑洞洞、口徑嚇人的大抬杆槍口,還有鄧通端起的土銃,全都冷冷地指向癱軟的三角眼和地上哀嚎的狗蛋、彪子。
    死亡的恐懼徹底攫住了三角眼。他屁滾尿流地爬起來,連滾帶爬,看都不敢再看陳興平和地上那個藍布包袱一眼,更別提去管他那兩個同夥,手腳並用地就朝著山下沒命地逃竄,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狗蛋和彪子見狀,也強忍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哀嚎了兩聲,連滾帶爬地跟著逃命,留下幾道歪歪扭扭的血跡和泥痕。
    窪地裏,隻剩下那驚魂未定的一家三口,和五個持槍的幾人。
    窪地裏死寂了片刻,隻有那男孩壓抑的抽泣和地上女人痛苦的呻吟。
    陳興平收起槍大步走下坡地。
    他先沒去看那驚魂未定的一家三口,而是走到那個滾落在泥裏的藍布包袱前,彎腰撿了起來。
    包袱皮沾了泥水,入手卻沉甸甸的。
    “爹……包袱……”男孩帶著哭腔,怯生生地看著陳興平手裏的東西。
    陳興平沒說話,走到那掙紮著想爬起來的眼鏡男人身邊,把包袱遞了過去“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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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渾身都在抖,布滿血絲的眼睛透過斷裂的眼鏡片,驚疑不定地看著陳興平,又飛快地掃過他身後那幾個端著獵槍的男人上。
    最終顫抖著手,接過了那個沾滿泥汙的藍布包袱,死死抱在懷裏,仿佛那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多……多謝……”
    “娘!娘你怎麽樣?”男孩撲到倒地的婦女身邊,小手慌亂地想扶她。
    陳興平蹲下身,探手在婦女頸側按了按,又檢查了一下她被皮帶抽破衣衫下的後背,一條紫黑色的檁子高高腫起,皮開肉綻。“骨頭沒傷著,皮肉傷,得趕緊上藥。”他沉聲道。
    陳其他們也圍了過來。
    鄧通看著那一家三口的慘狀,啐了一口“呸!那三個雜碎,真他娘的不是東西!專挑老實人欺負!”
    吳二愣子悶聲道“咋辦?丟山裏喂狼?”
    陳興平搖搖頭,目光落在那眼鏡男人臉上“你們是城裏人?怎麽招惹上那幫瘋狗的?”
    眼鏡男人抱著包袱,身體還在篩糠似的抖,嘴唇哆嗦著,好半天才擠出帶著濃重外地口音、破碎不成句的話“我……我叫周文清,這是我內人淑芬兒子小海,我們……我們是被下放到安和村的,接受勞動改造……”
    他喘了口氣,眼淚混著臉上的泥水流下來“家裏祖上是開書局的,有點舊東西……傳下來,我們是本分人家,不是資本家,可他們不信。硬說我們藏了金銀財寶……要抄家,要批鬥。我們實在沒法子才偷偷跑出來,想找個地方躲躲。沒想到……還是被他們追上了……”他看向陳興平,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後的祈求,“同誌……你們是好人……救救我們……”
    “安和村?”陳其皺了皺眉,“隔著兩道山梁呢!有二十多裏山路!你們就這麽跑出來的?”
    周文清痛苦地閉了閉眼“……慌不擇路……所以就在山裏迷了路,我們也不知道安和村在哪個方向。”
    陳興平站起身,看了看天色。
    日頭已經偏西,山林裏的光線開始變得晦暗。
    “把他們丟這兒,夜裏不是凍死就是喂了野獸。”他轉向陳其,“陳其,安和村你認路不?”
    陳其點點頭“翻過前麵那道鷹嘴崖,下去就是。路不好走,但摸黑也能到。”
    “那好,”陳興平當機立斷,“鄧通,你腿腳快,背上這大嫂。二愣子,你力氣大,扶著點周先生。長弓,你護著孩子。其叔,你和我打頭斷後,防著那三個雜碎殺回馬槍。”
    “得嘞!”鄧通二話不說,走到那叫淑芬的婦女身邊,小心翼翼地將她背了起來。
    淑芬疼得悶哼一聲,卻咬著牙沒叫出來,隻是感激地看了鄧通一眼。
    吳二愣子像座鐵塔般立在周文清身邊,大手一伸,穩穩地架住了他幾乎虛脫的身體“同誌,靠著我,走穩當。”
    張長弓則走到那叫小海的男孩麵前,盡量放柔了臉上的線條,把硬弓往身後一背,伸出手“小子,別怕,跟叔走。”
    小海怯生生地抓住張長弓粗糙的大手,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爹娘。
    陳其重新給老套筒壓上火藥,嘩啦一聲推上膛,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的林子“走!都跟緊點!”
    一行人重新上路。
    山路變得更加崎嶇陡峭,背著人的鄧通和扶著周文清的吳二愣子走得格外吃力,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們的粗布褂子。
    周文清夫婦顯然從未走過如此險峻的山路,走得磕磕絆絆,全靠鄧通和吳二愣子支撐。
    小海被張長弓半牽半抱著,倒是省力不少。
    陳興平和陳其一前一後,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幾人的槍口始終指向可能藏匿危險的密林深處。
    山風穿過林梢,發出嗚嗚的聲響,更添了幾分緊張。
    路上,周文清斷斷續續地講述著他們的遭遇。
    他家祖上在省城開了間不大不小的書局,積攢了些字畫古籍,還有些祖傳的筆墨硯台。
    運動起來後,這些原本引以為傲的“書香”就成了罪證。
    被扣上“資本家”、“封建餘孽”的帽子下放到這窮鄉僻壤的安和村,日子本就艱難。
    沒想到那三個冒牌紅袖章不知從哪裏嗅到了他家可能藏有“浮財”的風聲,像跗骨之蛆般盯上了他們,隔三差五就來騷擾、打砸、逼問。
    這次更是變本加厲,直接追到了山裏……
    “那包袱裏……”陳其走在周文清旁邊,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周文清身體明顯一僵,抱著包袱的手更緊了,也怕這幾人覬覦自己的包袱,“是幾幅祖上留下的不值錢的畫,還有一方我父親最珍視的老硯台,他們非說是寶貝,要搶去砸了,或拿去換錢。這是我父親……臨死前唯一交給我的念想了……”
    他說著,又哽咽起來。
    陳其沒再追問。
    幾人忍不住歎息,這亂世,一點祖傳的念想,竟也成了催命的符咒。
    天色完全黑透時,一行人終於翻過了鷹嘴崖。
    山下,幾點微弱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隱約能聽到幾聲狗吠。
    “到了!那就是安和村!”陳其指著山下,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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