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由紅磚堆砌而成的房子，磚牆上還能看見生長的野草，這房子應該有些年頭了。
    牆上的紅磚在經曆了歲月的侵蝕後，顏色已經變得有些暗淡，使得它顯得有些陳舊滄桑，平添了一些歲月的痕跡。
    走進院門，最先入目的是一個約十平方米大小的小院子。
    院子裏鋪著不規則的石板路，沒有鋪設石板的泥土地上沒有任何野草生長的痕跡，被之前住在這裏的人家清理的很幹淨。
    院子的右邊靠牆處，有一個用粗糙木板搭建起來的簡易廚房。
    廚房裏，用磚石砌成的灶台靜靜地矗立著，灶台上還殘留著些許煙灰，不久前應該還有人在這裏生火做飯。
    原本住在這裏的人應該才搬走不久。
    灶台邊已經堆放了不少的新的木材，是錢意明買下院子後順便一起買的。
    現在天氣還不算冷，可以先燒柴，等溫度再降一些，就買煤燒。
    穿過小院，推開房門便是客廳。地麵是用水泥鋪設的，地麵看著有些斑駁，應該是常年生活後留下的，去除不掉的痕跡。
    可能是沒有家具的原因，所以原本不算大的客廳此刻看起來十分空曠。
    從客廳左邊的門進入，就是臥室。
    臥室的麵積不大，大概隻有十幾平方，牆壁上糊著的報紙已經開始泛黃。
    和門正對著的那堵牆上有一個小窗戶，傍晚太陽西斜的時候，陽光能從窗戶裏照射進來，讓臥室看起來不那麽昏暗。。
    這房子是不大，但在這個時期已經算好的了。
    城裏許多人家一家子七八口人，擠在比這還小的房子裏的比比皆是。
    更何況周靈還是一個人住在這樣的房子裏，完全稱得上奢侈。
    不過這房子可不是走江國平的關係分給周靈的，而是錢意明實打實花錢買的。
    現在城裏本就住房緊張，哪裏有間空房就有無數雙眼睛緊緊盯著，他可不會給江國平找這麽一個大麻煩，讓別人抓住他的把柄。
    這房子雖然在食品廠家屬院，但可不是食品廠的房子。
    以前這一片的房子都是安陽縣大戶童家的。
    和其他壓榨百姓的大戶不同，建國前童家就舉全家之力幫助國家解放祖國，送錢送糧。
    家中兒郎也全都參軍抗戰，個個戰死沙場，就連兒媳也參加了解放戰爭，最後都沒活著回來。
    原本偌大的一大家庭，最後僅剩下一個還在繈褓中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和年邁的老兩口。
    建國後，老兩口更是直接把周圍的房子全都捐獻給國家，隻留下那麽幾處來給自家人居住。
    人家滿身功勳，可是在上麵掛了名的。
    即使鬧得最嚴重的那兩年，也沒有人敢對他們家伸一個指頭。
    剛好童家老兩口那孫兒有出息了，在京市安了家，想把老兩口接到京市去養老，以後都不打算回來了。
    走之前人家就放出風聲說了房子要賣，奈何周圍沒有人搭腔。
    最後想著把房子托付給江國平，讓他幫忙賣出去。
    他家這房子其實老早就有很多人盯上了，可那些人不願意花錢，就是想等著童家人搬走了，他們就把家裏能鬧事的老人找來，搬進來把房子占了。
    到時候誰來都沒用，房子住久了就成他們的了。
    這年頭有不少人這樣幹過，大家也見不少人這麽幹最後都成功了。
    所以誰也不願意多花錢去買，就等著最後撿現成的便宜。
    這麽想的人有很多，一個個算盤打得劈啪響。
    哎！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你不願意買不代表別人不願意買。
    就在童家人搬走當天，這房子就賣出去了。
    還是食品廠廠長親自帶著人來買的，這誰還敢來占！工作怕是不想要了。
    說不定還得被抓進局子裏去。
    現在周圍的人都看見停在房子門口的車了，這可是他們廠長都坐不上的車子。
    眾人一看這情況，心裏的那點小九九頓時煙消雲散。
    廠長都惹不起，這看著明顯比廠長還厲害的人物，誰還敢惹？
    他們是想占便宜，可不想把老本都給丟了。
    周靈的工作也是買童家人的，因為老兩口年紀大，有文化，所以其中有一份工作就是負責食品廠的檔案管理。
    每天就負責坐著收收文件，別人要找文件的時候登記一下，幫忙找一找。
    因為工作輕鬆，所以工資不是很高，一個月也就十七塊錢。
    童家還有另一份工作是在車間包裝糖果的，但考慮到周靈‘身體不好’，所以就給她選了這一份工作。
    周靈他們這邊正觀察著房子，說著家具運回來之後該怎麽擺放。
    隔壁宋家，一家子七口人坐在客廳裏，聽著隔壁搬家弄出來的動靜，一個個臉色都相當難看。
    宋大牛手裏拿著旱煙槍，沉默寡言地坐在人群中間，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著煙，沒吐幾口，房間裏就變得烏煙瘴氣。
    那一張張拉著的臉在煙霧裏若隱若現，畫麵看起來顯得有些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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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媽，當時你們要是拿錢給我，我就和童家定下這房子了！”
    “我都和人家商量好了，他們家也都同意我們可以先給定金，剩下的慢慢還，可你們就是不同意！”
    “偏偏要省下那點錢！說什麽咱們家離得近，等他家搬走了咱們就住進去！”
    “現在好了！沒了房子，我和燕子怎麽結婚？結婚後住哪兒？”
    “我今年都二十三了，家屬院和我一樣大的人都結婚了！都有娃了，就我還單著！”
    “現在就是家屬院的笑話！”
    宋大勇坐在凳子上，情緒崩潰地伸出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心裏全是憤怒和無助。
    宋家就住在童家隔壁，房子大小也差不多。
    可他家光兄弟姐妹就有七個，再加上爸媽，一家子九口人就擠在這三十幾平的屋子裏。
    小的時候還好，但他們都開始長大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腳都伸不直。
    他是家裏的老大，是食品廠的裝卸工，一個月二十五塊的工資。
    他爸宋大牛是食品廠醬油車間的工人，他媽是糕點車間的工人，一個月工資都是二十七塊。
    全家人就指著他們三個工人養活，每月還要往老家那邊寄錢。
    每個月的開銷都是一大筆，別說存錢，一家子一年到頭都過得緊巴巴的，經常吃不飽的時候都有。
    眼看同齡的人都娶了媳婦，宋大勇心裏也著急。
    好不容易等老三老四下鄉了，家裏的情況鬆快一點，終於有媒人給他介紹對象了。
    沒想到，這眼看著就要結婚了，就被他爸媽給毀了。
    燕子她爹媽說了，必須要有房子才同意讓燕子嫁給他！要不然媳婦娶回來，還得和兄弟姐妹住一個屋裏頭，躺在同一張床上，這像什麽樣子？
    知道童家要賣房，宋大勇都和人家商量好了，先交點押金，剩下的錢以後慢慢給，可他媽杜招男就是把錢壓著不願意給，就想占人家便宜！
    現在好了，一切都成空了！
    宋大勇現在無比後悔，後悔自己當初怎麽就把錢全給老娘了！
    他自己要是存一點，說不定定金的錢就夠了。
    可是現在怎麽想都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嚎什麽嚎！老娘又不是聾了，我聽得到！”
    杜招男也是一肚子氣，本來十拿九穩的事情，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也不知道隔壁這家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她在安陽縣生活這麽多年，從來就沒聽過這樣一戶人。
    她甚至覺得隔壁這家人有病，都和江廠長認識了，都開得起那樣的車了，怎麽還來和她們搶這個破房子。
    不是有錢嗎？不是很了不起嗎？怎麽不和江廠長一樣去住樓房？
    簡直就是專門欺負他們這些工人！
    要不是安陽縣某委會現在人人喊打，裏麵的人整天夾著尾巴做人，屁都不敢放一個，她指定得去把隔壁這一家子舉報了！
    開著那樣的車，幾百塊錢的房子說買就買了，指定是一家子資本主義，是地主階級！是禍害！
    像這樣的人就應該被拉去農場好好改造，把他們的東西全都收了，發給他們這些真正需要的老百姓。
    都不是他們食品廠的人為什麽要住食品廠家屬院？真是該死！
    當然，這些話她也隻敢私下罵罵，根本就不敢讓外人聽到。
    “你去和趙燕子說，想進我老宋家的門，就別有那麽多要求！”
    “沒有房子怎麽了？人家那麽多人結婚沒房子也不耽誤人家生娃！更何況你還是一個工人，怕什麽！”
    “老娘同意她嫁進宋家就不錯了，還敢要房子！她鑲金了嗎她？”
    “想當年老娘嫁給你爹的時候不一樣沒有房子，不也不耽誤老娘生了你們這一群王八犢子！”
    杜招男看著一臉死了媽似的宋大勇就來氣，直接伸手擰住他的耳朵，怒罵道：“你個沒用的東西，你不會學巷尾那幾個混小子，往家裏帶不要錢的媳婦！”
    “你個沒本事的東西，你不會想辦法，讓趙燕子死心塌地跟著你！”
    “要是讓她先懷上你的娃，到時候就是她求著我讓她進門，哪還用花什麽錢？那還要什麽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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