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聽到杜招男這越說越出格的話，宋家老二宋小花慌忙製止住還想繼續說話的杜招男，連忙站起身去觀察門外有沒有什麽人聽到。
    見門外沒有人，又聽見隔壁搬家的聲音也沒有停頓這才鬆了一口氣。
    轉回身低聲說道：“媽，你忘了前幾年咱安陽縣鬧的那一場了嗎？”
    “那次死了那麽多人，你現在讓大哥這麽做，一旦燕子姐去告他，或者剛才的話被其他人知道，我們家就完了！”
    宋小花今年二十一歲，為了不下鄉，早早就找了一個有個工作的人嫁了。
    四年前她雖然還小，但當時的事情她永遠也忘不了。
    那個女知青的事情鬧得全國皆知，全國都在嚴打。
    那一段時間，整個安陽縣都是緊繃著的。
    人群情緒高漲，但凡發現一點苗頭就能給人抓進去，男人們一下班就趕緊回家，也不敢和女同誌說笑，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被不知道躲在哪裏的人跳出來給抓了。
    那一年，那個女知青調到婦聯工作，像條瘋狗一樣到處咬人，光是這條巷子裏就被抓了好幾個。
    紡織廠的任書記就是被那個瘋子咬出來的。
    不少人都隻知道任書記背後可是有後台的人，可這樣的人都被槍斃了。
    現在形勢雖然沒有當時嚴峻，那條瘋狗也被調走了，可當時留下的陰影還在，家裏可不能犯到這種事情上。
    趙家人可是不好糊弄的。
    那也是一家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要是真讓他哥去幹了那種事，宋小花覺得趙家隻怕會要更多的東西。
    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給得給，不想給也得給，要不然大哥就得去蹲大牢，說不定還會被槍斃。
    這種風險可不能冒！
    “我，老娘這不就是說說嘛！”
    杜招男顯然也想起了當時的情況，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實在不行，就回老家娶個鄉下姑娘。”一直沉默的宋大牛開了口。
    農村姑娘好打發得很，不像城裏這些心比天高的女同誌，肚子裏有那麽多花花心思，娶個媳婦費這麽大的勁。
    以他兒子如今的工人身份，去鄉下那還不得可著勁兒的挑，還得往好的選，這不比去城裏媳婦舒服？
    “不行，我不同意！”
    杜招男立刻情緒激動地否定了宋大牛的這個提議。
    “娶個農村人幹嘛？沒有工作沒有口糧，指望著讓老娘養她呢！沒門！”
    “再說咱大勇是個工人，這要是娶個鄉下媳婦，那咱們這一家子還不得被別人說閑話，你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擱？”
    “除非我死了，要不然我是不會同意讓大勇娶鄉下媳婦的。”
    她兒子可是工人，城市戶口，吃商品糧的，那些鄉下泥腿子哪能配得上她兒子。
    一家人的話題成功從房子問題轉移到能不能娶個鄉下姑娘這件事上。
    杜招男兩口子各執己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交談得那叫一個激烈，估計再說下去都要打起來。
    而在隔壁，將這一家的談話聽了個七七八八的周靈眼裏閃過興味，看來隔壁的鄰居是‘很有意思’的一家人。
    以後的日子應該不會無聊，準確地來說會很熱鬧。
    不過這房子確實很不隔音，隔壁這一家子的人可能是情緒比較激動，並沒有怎麽注意收斂，但能聽得這麽清楚已經足夠說明房子不隔音的問題。
    宋家的話周靈他們幾乎都聽見了，錯漏了那麽一兩句也不影響大家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魏滿芳更是毫不顧忌形象地翻了個白眼，“這宋家就是一家子混人，整天不好好幹活，就知道掐尖要強，貪便宜沒夠，你以後不用搭理他們。”
    魏滿芳不在食品廠工作，是縣醫院的護士長。
    雖然沒在食品廠工作，但架不住她男人是食品廠廠長，所以她對食品廠的奇葩們那是相當熟悉。
    就隔壁這宋家，幾年前剛給他們家分了隔壁這房子，最近又在廠裏鬧，鬧著要分大一點的，理由是家裏孩子多，住不下。
    現在誰家裏孩子不多，廠裏還有那麽多老工人還沒分到房呢！怎麽分也到不了他們家頭上。
    更何況現在住房就緊張，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房子拿出來分。
    而且他們一家既沒有困難到過不下去，幹活也不積極，三個人一年到頭連個優秀職工的稱號都沒拿到，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臉覺得有房子必須先分給他們。
    總結就是幹活不行，專幹些掐尖要強的事，隻能看見別人獲得的好處，完全看不見別人的辛苦付出。
    每次都準時準點地去房產科那邊鬧，任憑房產科好說歹說，這家人就像傻子一樣聽不懂。
    還要隔三差五就去找江國平鬧，魏滿芳早就受夠了。
    “算了，不說他們了，說了就讓人來氣。”
    “走，我和老江做東，咱們兩家人去國營飯店好好吃一頓，也算為你們接風洗塵。”
    “今兒這裏是住不成了，今晚先住我家，紅星紅旗的房間還空著呢！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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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星紅旗是兩人的兒子，如今都已經剛成年了，都去部隊當了兵，所以家裏現在就他們兩口子，空曠得很。
    周靈他們都聽她的安排。
    他們從複興大隊出發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到這裏後又收拾一番，現在太陽都已經開始日落西山了。
    這次搬來的東西比較少，家具都還沒有搬過來，自然是不能住人的。
    把帶過來的東西都歸置好，掏出鑰匙鎖好門，大家相伴著往外走。
    一出門，就遇見笑容燦爛的杜招男帶著她大兒子宋大勇站在門前。
    看見他們出來，她連忙笑著打招呼：“江廠長，魏護士長，在幫親戚搬東西呢！”
    “這鄰裏鄰居的，有什麽體力活你們就往我家這邊喊一聲，我家大勇力氣大，幹活快。有他幫著，能省下不少時間。”
    看著她此時臉上的表情，要不是剛才將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還真不會懷疑她剛才還滿嘴髒話的罵人。
    杜招男一邊說話，那雙有些狹小的眼睛一邊毫無遮攔地打量著周靈他們，暗自在心裏評估他們的價值。
    現在房子搶不著，不過這新搬來的鄰居明顯有些來頭，她自然得巴結巴結。
    “廠長，您這邊有事盡管喊我。”宋大勇也連忙出聲。
    能在領導麵前多表現表現，他肯定是願意的。
    萬一領導一高興，就直接把他調到車間裏去了呢！
    車間的活輕鬆，工資又比較高，時不時還能有一些尾貨拿回家，他們幹裝卸的就沒有不想去車間幹的。
    心裏這麽想，臉上的笑容就變得越發憨厚真誠。
    視線在看見站在樂敏身邊安靜乖巧地周靈時，眼睛都看直了。
    她站在那裏，臉上帶著淡淡笑容，雙眼微微彎起，像兩個月牙一樣。
    整個人渾身仿佛都發著光，渾身都透露著高貴的氣質，一看就知道是被家裏嬌養著的。
    完全讓人移不開眼。
    周靈：......什麽玩意？被嬌養著？高貴的氣質？
    這眼睛沒用了可以捐獻給有用的人。
    注意到宋大勇的視線一直落在周靈身上，錢鍾樂往前踏了一步，將周靈完全擋在自己身後。
    他知道周靈有的是辦法收拾對她心懷不軌的人，根本就用不到他，但宋大勇的眼神讓他心裏很不舒服，心中怒火升騰，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恨不能把那雙眼睛挖出來喂給狗吃。
    周靈也察覺到宋大勇的視線，但她能感覺到他的眼神裏沒有冒犯，沒有傳遞讓人惡心的情緒，所以她也沒打算做什麽。
    她這盛世美貌，不讓人欣賞就是這個世界的一大損失。
    隻是看到錢鍾樂擋在自己前麵時，她輕笑了一下，卻沒說什麽，心裏更是一點波瀾也無。
    斷了就斷了，沒必要藕斷絲連，那樣可就真沒意思了。
    杜招男注意到自己兒子這失了魂的模樣，眼珠子一轉，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笑著走過來，看著樂敏問道：“大妹子，這是你閨女吧！和你長得一樣俊。你們母女倆可真像。”
    她原本還想繼續打聽周靈結婚了沒有，打探打探這一家人的底細。
    隻是這到了嘴邊的話還沒說出口，周靈和樂敏相視一眼，‘噗嗤’一下，齊齊樂出了聲。
    不隻他們倆，其他幾人聽了杜招男這話，看她的眼神都變得有些莫名。
    仿佛她說了一個什麽很好笑的笑話。
    不過可沒有人會管她的困惑。
    周靈挽著樂敏的胳膊，笑著道：“都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媽，您看，這位大娘都說我長得像您，看來真是注定要給您當女兒嘍！”
    樂敏也被她的話逗樂了，笑著點頭應和。
    “是，你就是我閨女！”
    杜招男被兩人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心想，母女就是母女，說這些沒用的幹嘛，真是腦子有病！
    這一家不會腦子都有問題吧！最好都是傻子。
    她臉上掛著笑，心裏卻惡意滿滿。
    雖然不知道她們在笑什麽，但事情還沒打探清楚，她打算繼續和他們聊聊。
    剛想繼續開口，就被魏滿芳開口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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