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驚歎於人類的善良，一如往昔時光的不可追回，自己卻始終無法在這個惡意橫行的時代放下戒備，逐步變得刻薄。
    “配酒是誰的意思？”
    昏暗的酒吧裏黑色緊身衣的短發女子嘴裏嚼著泡泡糖，目光警惕的看著前方，黑色風衣將青年的大半身形遮擋，唯獨不做遮擋的隻餘一縷白煙和冒著點點星火的煙頭。
    “回答我，琴酒。”
    被直呼代號的琴酒也不惱，燃至盡頭的煙草被摁滅在煙灰缸中。
    目睹這場麵的不乏好事之徒，首當其衝的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貝爾摩德，服務生的裝扮在她身上顯得很突兀。
    “自然是上麵的意思，沒看到他都把手裏的煙摁滅了嗎？還是說你希望那個老家夥回來。”
    配酒，顧名思義就是將原定的搭檔拆開重新挑選夥伴，基安蒂的搭檔是很早就定下來的，他們是老爹留在組織的證明。
    唯一能證明對方即使離開組織也有利用價值的存在，組織認可他的能力卻不看重他這個人，仿佛可有可無的樣子。
    “其實我是無所謂的，倒是你這個稚嫩的小丫頭，可別拆了夥而又哭又鬧。”
    惡劣嘲諷的話裏帶著調侃，貝爾摩德越過身邊的伏特加，伸手攬住琴酒的脖頸附在他的耳側，狡黠的目光盯著前方。
    “老女人，我祝你出門栽坑裏。”
    仗著年輕的狙擊手扔下鄙夷的視線毫無顧慮的走了，臨走前不忘拉走與她同行的卡爾瓦多斯，反正就是成員內部臨時召開的小會議，就算逃了也毫無問題。
    貝爾摩德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移開視線，修長的手指輕輕搭上吧台邊緣，朝那杯盛著琥珀色液體的馬天尼靠近。
    指尖尚未觸及杯壁，另一隻古典杯已然無聲滑至掌心，其中蕩漾著調酒師精準調配的味美思。
    “你的酒在這兒。”
    盛著琥珀液體的馬天尼杯被撤回，調酒師維持一貫波瀾不驚的姿態，手中的抹布機械般的擦拭著杯沿，他的目光懶散而專注，甚至未曾為眼前的對話抬一下眼皮。
    波本默然抿緊嘴唇，假裝對剛才的對話充耳不聞。
    這種高層聚會本就不是他能夠輕鬆融入的場合，在場的其他人幾乎都是組織裏的元老級人物，而他不過是個後輩罷了。
    如今，隨著基安蒂和卡爾瓦多斯相繼離開，這間狹小卻奢華的酒吧包廂內隻剩下他們四人。
    貝爾摩德口中的“老東西”耐人尋味——那是整個組織至高無上的存在，被她以這樣隨意又戲謔的方式稱呼著，卻隱隱透出幾分難以捉摸的親近感。
    木桌上靜靜擺放著三杯酒，貝爾摩德的味美思泛著琥珀色的光澤，琴酒的金酒則透出冷冽的鋒芒。
    而第三杯酒，則像是一個隱喻，暗示著某個未到場卻與組織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名字。
    金發男子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三杯酒上，嘴角揚起一抹苦澀而自嘲的弧度。
    倘若這第三杯酒所代表的是組織裏另一位資格更深、地位更穩的成員，那麽像他這樣勉強擠進核心圈的人，又怎有資格端坐於此？
    金發男子輕笑著站起身來，語調中帶著幾分灑脫和淡然，“若這是你們內部的小型聚會，那確實和我沒多大關係。既然如此，我先行告退了。”
    然而，他的退場計劃才剛萌芽便被無情掐斷，貝爾摩德的手如鐵鉗般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嵌入肌膚。
    她的眼底流轉著複雜的笑意，那笑容既不像往常的漫不經心，也不似單純的玩味，而是帶著某種危險的試探，仿佛一條盤踞在暗處的毒蛇，目光銳利得足以將人撕碎、吞噬。
    “怎麽會沒關係？”她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組織需要新鮮的血液，可有些人卻總是沉溺在過去。戀舊固然美好，但也該懂得適時換換口味了。”
    這話聽上去像是在指桑罵槐，始終掛著笑容的波本漸漸感到難以招架。
    這顯然是組織高層之間的博弈——一個心知肚明的事實是，知道得越多，離危險就越近。
    基安蒂提前離開，顯然並非偶然，而是因為她知曉了一些不該輕易觸碰的內情。
    他可沒忘記黑麥威士忌是怎麽出局的，那場悄無聲息卻令人不寒而栗的清算，貝爾摩德曾輕描淡寫地提到，是在去見“那個老家夥”的路上被發現的……而現在，她又刻意提起這個詞匯，仿佛是在試探，又或者是在提示。
    即便再怎麽神經大條，此時此刻想必也能察覺到情況的嚴峻，黑麥威士忌出局不僅僅是內鬼緣故，應該還有其他原因在內，但現在他來不及細究。
    波本雖心生退意，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留下——關鍵時刻抽身而退，無疑是愚蠢至極的行為。
    而貝爾摩德則仿佛一隻嗅到血腥味的獵豹，步步緊逼，將隱藏的矛盾毫不留情地撕扯開來，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
    “沉澱的歲月，剩下的除了殘渣碎屑就一無所有了，居然還有人記得這個被時代遺忘的產物。”
    嘲弄的語句如同尖刺，帶著滿滿的惡意刺出，貝爾摩德更喜稱其為“沉澱的歲月”，不是boss最忠誠的手下卻是最契合的利刃。
    “難得還有人記得我這出自舊時代的產物。”
    那聲音從暗夜中悠悠飄來，如同穿越了漫長歲月的低語，帶著幾分淡然與難以言喻的懷舊情緒。
    一道修長的身影自陰影中緩緩走出，黑色皮夾克勾勒出青年挺拔的輪廓，舉手投足間盡是難以接近的疏離感。
    然而，他開口時那溫潤如玉的語調卻又悄然卸下幾分距離，讓人不自覺地心生親近之意。
    他的眼眸狹長而深邃，泛著宛如鎏金般的微光，眼下那抹朱紅的眼線大膽卻不失精致，為這張清俊的臉龐平添了幾分妖冶，仿若一隻藏匿於暗處的狡黠狐狸。
    垂在顎骨旁的菱形琥珀耳墜，在稀薄的光線裏散發出柔和的暖意，仿佛承載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故事，對世人宣告這不僅僅是一件裝飾品，更是一段過往的象征。
    這樣的裝扮放在人群中無疑格格不入，卻因他的氣質而顯得獨特而非突兀——既衝突，又和諧，令人移不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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