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到一樓，隻見一個穿著灰色粗布短褂的男人，手背青筋暴突，雙手提著深棕色大皮箱，腳步拖遝而沉重，鞋底在地麵擦出粗糲聲響。
    走了沒幾步，皮箱重重落地發出“砰”地一聲，男人氣喘籲籲。
    “動作輕點，阿強——”穿著魚尾型裙擺藍色旗袍的女子從裏間急匆匆走來，手指往後示意，“幫我放到房間裏。”
    “需要幫忙嗎？”穆宸光開口道，“我們是新來的幫工。”
    “不用不用，阿強一個人就行了。”女子向阿強使了個眼色，“對吧，阿強。”
    阿強立刻連連點頭，“對對，我自己就行了。你們去忙你們的吧。”說罷，他腮幫鼓起，悶哼一聲，皮箱被緩緩提起離地，又繼續拖遝行進。
    “什麽東西啊，這麽神秘。”關小西疑惑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穆宸光視線持續鎖定在那兩人身上，默記下房間位置。
    關小西輕“嗯”一聲，嘴角上揚，“有道理，以光光的性子，居然主動提出幫忙，確實挺反常的。”
    穆宸光雙手抱胸，一步步逼退關小西，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他自上而下審視，薄唇微啟，“是嗎——那你倒是說說，我是啥性子——”
    “樂、樂於助人——”關小西磕磕巴巴，雙手舉到身前向外推，試圖隔開這迫人身軀，然而這點力道對穆宸光來說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
    穆宸光鼻腔裏發出輕輕一哼，眼角眉梢皆染笑意。
    下一秒，穆宸光修長有力的手指精準捏住關小西臉頰，輕輕往外扒拉，關小西隻覺臉蛋一緊，嘴巴被迫嘟成“金魚嘴”，嗚嗚嗚地求饒。
    於瀧見狀，無奈地抬手扶額，真是沒眼看。
    夏青早飯出來看到穆宸光和關小西嬉笑打鬧的樣子，雙手不自覺攥緊，指節泛白，胸脯急劇起伏，呼吸紊亂。
    “夏青，你怎麽了？還好嗎？”吳莉察覺她的異樣。
    夏青心猛地一慌，轉瞬間，硬生生將那洶湧的情緒按捺下去，笑容透著幾分僵硬和勉強，“我沒事。”頓了下，又說道，“現在沒什麽人，我們先回房間吧。”
    下午四點，舞廳開門迎客，隻有零星幾個客人吃茶聊天，晚上的歌舞表演才是舞廳重頭戲。
    化妝間內，燈光昏黃，像給一切籠罩上朦朧紗幕。幾盞台燈圍在化妝台前，映亮台上擺滿的化妝瓶罐。此時，已有幾個舞女在對鏡梳妝。
    關小西向內掃視一圈，並未看到熟悉身影，問了路過的舞女，得知門外海報上的女人仍叫芸月，很受賓客歡迎，人氣頗高，通常壓軸出場，沒那麽早進行台前準備。
    於瀧打探到早上見到的藍色旗袍女子叫玲瓏，也是極受歡迎的舞女，和芸月不對付，二人在競爭舞廳頭牌。
    他們又問了些舞女和侍應生，最近舞廳有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的事情，被問的都一臉茫然。
    經過早上那一茬，穆宸光三人一直有意無意在玲瓏房間附近走動，實則為了盯梢，想找機會進屋查看皮箱裏裝了什麽。畢竟沒問到什麽有用線索，皮箱看起來是唯一突破口。
    夜幕降臨，舞廳逐漸喧囂起來。玲瓏出房間時，已經化好妝，換了一身酒紅色紗裙，關小西和穆宸光跟在她身後也上了樓。
    二樓盡是馥鬱而混雜的氣息，裹挾著脂粉的甜香和煙酒的醇厚。頭頂上水晶吊燈洋洋灑灑垂落，一顆顆晶瑩剔透，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暈。
    舞台上，樂隊激情演奏，舞池中，對對男女相擁起舞，身姿搖曳。四周散座，闊少們翹著二郎腿，吞雲吐霧，香煙嫋嫋升騰。女賓們手持羽扇，交頭接耳，不時傳來咯咯嬌笑。
    三樓環形走廊上也聚集著不少賓客，關小西雙手撐在欄杆上，舞廳的熱鬧盡收眼底。視線轉到吧台處，吳莉已將侍應生遞過的花茶一飲而盡，她身旁的夏青此時也看向關小西。
    關小西愣了幾秒，向夏青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吳莉喝了茶並無異樣，和夏青隨便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
    賓客突然熱情地歡呼起來，玲瓏登台，提著裙擺款步走向麥克風，姿態嫵媚，眉眼含笑，烈焰紅唇，滿是魅惑。
    等的就是這一刻，穆宸光和關小西從三樓快速下到一樓，於瀧正站在那裏，他負責望風。
    來到玲瓏房前，門上一把大鎖，關小西正不知如何是好，穆宸光不知哪兒找的鐵絲，對著門鎖捅了幾下，門就開了。
    關小西目瞪口呆，“你還會撬鎖？”
    穆宸光輕描淡寫，“入畫必備技能罷了。”
    二人一進屋就聞到檸檬精油的芬芳，屋頂吊燈的古銅色金屬吊架，精雕細琢成藤蔓蜿蜒之態。牆壁鋪滿錦緞，地上鋪著花紋繁複的波斯地毯，五顏六色，觸手綿軟。
    關小西暗歎，這麽豪華。
    牆角放著早上看到的深棕色大皮箱，阿強走後，玲瓏房間又進出好幾波人，看來皮箱還未被動過。
    穆宸光記下皮箱的擺放位置和角度，才打開箱蓋。
    皮箱裏有幾摞擺放整齊的書籍，《論語》、《孟子》等，都是新書。數件長衫，疊放得規矩，衣褲也是新的，外加幾雙布鞋、短襪。
    “這麽多書，還都是這種類型的，她可不像愛讀書的人。”關小西拿起兩本書快速翻頁，又隨手翻了翻衣物，奇怪道，“都是全新的衣物用品，怎麽都是男款？”
    關小西起身朝床邊的紅木衣櫃走去，打開衣櫃，櫃子裏掛著旗袍、長裙等，全是女子衣物。
    穆宸光關上皮箱，按照之前的位置和角度放好，起身在房間四處查看，最後停在床尾，盯著床頭牆上掛的水彩畫。
    關小西看穆宸光一動不動地看著水彩畫，也走過去端詳。畫裏藍天白雲，山巒連綿起伏，山腳是開闊田野，金黃稻穗。
    “這幅畫有什麽問題嗎？”關小西沒看出可疑之處。
    “覺得有些奇怪，一時半會兒說不上原因。”
    穆宸光耳尖輕顫，捕捉到於瀧和玲瓏說話的聲音，趕緊拉上關小西，出門，上鎖，一氣嗬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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