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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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辰國的京城,這場大雪來得猝不及防。鵝毛般的雪片卷著寒風,從清晨一直飄到日暮,將巍峨的宮牆、朱紅的宮闕都裹進一片蒼茫的白裏。
    朱雀大街上的青石板被積雪覆蓋,隻留下幾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很快又被新雪填滿,仿佛從未有人踏足過。
    皇城深處,養心殿的氣氛卻比殿外的風雪還要凜冽幾分。
    北武帝蕭衍猛地將手中的奏折摜在龍案上,明黃的奏章紙頁散開,如同被折翼的蝶,在冰冷的金磚地麵上打著旋。常年沉湎酒色與丹藥,讓那張曾經威嚴的臉過早地布滿了褶皺,唯有一雙眼睛,在昏黃的燭火下依舊透著陰鷙的光。
    “廢物!都是廢物!”北武帝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帶著久病之人特有的喘息,“三萬精銳!朕給了他三萬精銳!南焊錫那個逆子,不僅丟了幻城,連自己都成了南靈的階下囚!他怎麽不去死!”
    殿內鴉雀無聲,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個個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輕了。誰都知道,北武帝這幾日又動了肝火,丹藥吃得愈發頻繁,脾氣也變得喜怒無常。此刻提及戰敗的消息,無疑是火上澆油。
    “陛下息怒,龍體為重啊。”為首的太傅顫巍巍地叩首,花白的胡須上沾著地上的寒氣,“二皇子或許隻是一時不慎,待……待朝中安定,再派兵去救便是。”
    “救?怎麽救?”北武帝冷笑一聲,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身,龍袍的下擺掃過案上的藥碗,黑褐色的藥汁潑灑出來,在明黃的綢緞上暈開難看的汙漬,“南靈占了幻城,扼住了咱們南下的咽喉!劉珩那小子狼子野心,得了便宜還會放手?還有那個妖女!”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眼神變得狠厲:“奏折裏寫的是什麽?南焊錫是被一個會放蠱的女人打敗的!那女人叫什麽?秋沐?嗬,好一個秋沐!查!給朕查清楚,秋沐好端端的怎麽會出現在南靈國?!”
    百官麵麵相覷,誰也不敢接話。蠱術在中原向來被視為禁忌,更何況是能操控蟲群、屠戮大軍的邪術。一想到奏折裏描述的“黑蟲啃噬皮肉,火蜈燃盡軍械”的景象,不少人背後都滲出了冷汗。
    就在這時,內侍總管李德全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手裏捧著一個錦盒,躬身道:“陛下,這是邊關八百裏加急,剛送到的。”
    北武帝一把搶過錦盒,拆開一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手指因用力而捏緊了信紙,指節泛白。他猛地將信紙摔在地上,嘶吼道:“南霽風!把睿王給朕叫來!”
    李德全嚇了一跳,連忙應道:“奴才這就去!”
    百官心中咯噔一下,都知道這位睿王殿下又要遭殃了。南霽風手握重兵,卻素來與皇帝不睦。早年因與太子爭儲失利,被派去鎮守北境,這些年雖無大過,卻也一直被皇帝猜忌。如今邊關出了這麽大的事,北武帝怕是要拿他開刀了。
    沒過多久,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南霽風身披一件玄色鬥篷,鬥篷上落滿了雪花,剛一進門,便帶來一股寒氣。他身姿挺拔,麵容冷峻,消沉了一段日子,卻不見半分頹態,隻是眉宇間帶著幾分疏離的淡漠。
    “臣弟參見皇上。”南霽風微微躬身,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絲毫情緒。
    蕭衍死死地盯著他,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南霽風,你可知罪?”
    南霽風抬眸,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臣弟不知。請皇上明示。”
    “不知?”蕭衍冷笑,將地上的信紙踢到他麵前,“你自己看!你的好王妃,秋沐,如今在南靈國,成了劉珩的座上賓,還幫著南靈人打敗了朕的軍隊!你敢說你不知道?”
    南霽風的目光落在信紙上,當看到“秋沐”二字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波瀾。
    秋沐……
    這個名字像一根沉寂已久的針,猛地刺進他的心髒。
    他記得她剛嫁給他時的模樣,穿著一身紅嫁衣,怯生生地站在他麵前,眼神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他那時滿心都是權謀算計,對這門由李太後強塞給他的婚事厭惡至極,從未正眼看過她。
    南霽風的指尖落在“秋沐”二字上,紙麵的粗糙刮得指腹生疼,那些被刻意塵封的記憶,如同衝破堤壩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第一次見到秋沐,是在賜婚聖旨宣讀的那日。她穿著一身白色素衣,站在大殿上,身形纖細得像株風一吹就倒的柳。低垂的眉眼遮住了神情,隻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和因緊張而微微抿起的唇。
    南霽風在選妃大會上垂眸接旨,聲音裏聽不出半分情緒,心中卻早已翻湧著厭惡。又是這些無休止的算計,連一場婚事都要被當作棋子,而這個素未謀麵的女子,便是那枚最礙眼的棋子。
    大婚那日,紅綢漫天,鼓樂喧天,他卻因為處理沈依依的事情沒有去迎接新娘。
    南霽風受了重傷回到寢殿,被秋沐所救。他掃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那雙不安地絞著衣袖的手上。那是雙纖細的手,指尖卻帶著薄繭,不似尋常閨閣女子那般嬌嫩。他心中冷笑,看來這位“王妃”不僅是眼線,還藏著別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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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多禮。”他語氣淡漠,轉身走到外間的軟榻上坐下,“往後你在睿王府安分守己,做好你的王妃,本王不會虧待你。但若是敢有不該有的心思……”他頓了頓,眼神驟然變冷,“睿王府的刑罰,你承受不起。”
    秋沐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得如此直白。
    那一晚,他在軟榻上枯坐整夜,紅燭燃盡時,晨光透過窗欞照進來,他看到秋沐依舊端坐在床沿,鳳冠歪斜,神情疲憊,卻始終維持著端莊的姿態。那一刻,他心中沒有絲毫憐憫,隻覺得這女子倒是有幾分隱忍,難怪李太後會選她。
    婚後的日子,他刻意避開她。朝堂上的明槍暗箭已讓他焦頭爛額,實在沒精力應付這位“眼線王妃”。他早出晚歸,要麽宿在書房,要麽幹脆住在軍營,偶爾在府中撞見,也隻是冷淡地點頭示意,從未多說一句話。
    卻在一次次的接觸下,讓他越來越好奇,這個女子到底是誰?她接近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了查清真相,他想起了自己暗中經營的“影樓”。那是他安插在各國的情報網,而他本人,則化名“影樓主”,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滋生——或許,他可以用這個身份,去接近她。
    南霽風的指尖在“秋沐”二字上反複摩挲,信紙邊緣被撚得起了毛邊。
    養心殿內的燭火明明滅滅,將他的影子投在金磚地上,忽長忽短,像極了那些被他刻意割裂的日夜。
    他想起第一次以影樓主的身份攔住她時,她正蹲在破廟的香案後,用一根炭筆在牆上畫著什麽。月光從廟頂的破洞漏下來,剛好照在她沾著灰塵的側臉上,睫毛很長,垂落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聽見腳步聲,她猛地回頭,手中的炭筆瞬間藏入袖中,眼神裏的警覺像隻被驚動的小獸。
    “姑娘深夜在此,莫非也在追查殷王私販軍械的證據?”他故意壓低聲音,銀色麵具反射著冷光。
    秋沐握著袖中炭筆的手緊了緊,半晌才緩緩鬆開:“閣下認錯人了。”
    她起身要走,衣擺卻被香案下的木刺勾住,露出腰間掛著的半塊玉佩——那是他前幾日在宮宴上不慎遺落的,玉質溫潤,上麵刻著個模糊的“霽”字。
    他喉頭微動,目光落在那半塊玉佩上。那日宮宴混亂,他被李太後的心腹暗算,倉促間將玉佩當作信物塞給暗衛,卻不想竟輾轉落到她手裏。
    “這玉佩……”他剛要開口,秋沐已拽斷絲線將玉佩攥在掌心,轉身從破廟後窗翻了出去,動作利落得不像個深閨女子。他望著窗外晃動的樹影,第一次對“秋沐”這個名字生出了探究之外的情緒。
    此後他便常以影樓主的身份“偶遇”她。有時是在堆滿舊書的書齋,見她踮腳去夠最高處的《南疆輿圖》,他會搶先一步取下,隔著麵具遞過去:“姑娘對南疆地貌感興趣?”。
    有時是在城門口的茶攤,見她聽著商旅談論北境戰事時緊鎖的眉頭,他會拋過去一錠銀子,讓攤主上壺新茶:“聽聞姑娘對兵法頗有見地,不知可願與在下探討一二?”
    秋沐起初總是避之不及,可他總有辦法堵住她的去路。她去城外的馬場看馬,他便牽著匹純白的良駒立在柵欄邊;她去秘閣據點交接情報,他便戴著麵具坐在對麵的屋頂上,晃著腿看月亮。
    “影樓樓主這般糾纏,就不怕我報官?”一日她忍無可忍,轉身瞪著他,眼底的惱怒裏藏著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靠在老槐樹上,指尖敲著腰間的玉佩:“德馨郡主若想報官,大可現在就去。隻是不知官府會不會對秘閣的密探感興趣?”
    秋沐的臉瞬間白了。他看著她攥緊袖中短刀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總把自己偽裝得滴水不漏的女子,慌亂起來竟像隻炸毛的貓。
    “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她咬著牙,轉身要走。
    “可我想與姑娘做筆交易。”他幾步追上去,擋在她麵前,“我知道你在查殷王,也知道你需要北境布防圖。我可以給你,但你得告訴我,李太後派你來睿王府,究竟想查什麽?”
    秋沐猛地抬頭,眼中的震驚幾乎要溢出來。他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李太後的人?那這些日子的接近,難道是為了試探?
    “閣下說笑了。”她強裝鎮定,可微微顫抖的指尖出賣了她。
    他忽然湊近,麵具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聲音壓得極低:“我還知道,你的師父,是苗葉族的聖女,對嗎?”
    秋沐如遭雷擊,猛地後退半步,腰間的短刀“噌”地出鞘,抵在他的咽喉處。月光照亮她眼底的驚濤駭浪,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懼。
    “你到底是誰?”她的聲音發顫。
    他沒有躲,隻是看著她握刀的手。那雙手纖細卻有力,指尖的薄繭蹭過他的皮膚,帶著微涼的觸感。他忽然想起那日在王府書房外,見她替園丁修剪花枝,動作笨拙卻認真,陽光落在她發梢,像鍍了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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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誰不重要。”他緩緩抬手,握住她持刀的手腕,將刀推開,“重要的是,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那晚之後,秋沐不再刻意避開他。他們常在破廟或書齋見麵,他給她想要的情報,她則偶爾透露些李太後的動向。他發現她其實很愛笑,尤其是在談論兵法時,眼睛會亮得像星星;他也發現她怕黑,每次走夜路都會攥緊袖中的磷石,指尖泛白。
    他開始貪戀這種相處。在她麵前,他不必是那個步步為營的睿王,不必時刻提防暗箭。他可以和她爭論《孫子兵法》的注解,可以聽她講苗葉族的蠱術並非害人之物,隻是被世人曲解的傳承。
    “其實蠱也分善惡。”一次她蹲在地上,看著幾隻螞蟻搬運食物,輕聲道,“就像人,有好人,也有壞人。”
    他坐在她身邊,第一次覺得那些被中原視為禁忌的東西,或許並非傳言中那般恐怖。他甚至想過,若她不是李太後的棋子,若他不是深陷權謀的睿王,他們會不會……
    可這念頭剛起,就被現實擊碎。那日他在王府處理軍務,親衛遞上一份密報,說影樓主的身份疑似暴露,李太後已派人追查。他心中一緊,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秋沐——她若知道影樓主就是他,會是什麽反應?
    南霽風的指尖在信紙邊緣掐出深深的折痕,養心殿的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金磚地上,忽明忽暗間,那些被刻意塵封的畫麵正沿著記憶的裂痕汩汩湧出。
    他想起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他在沐浴,秋沐突然闖進,手裏捏著銀色麵具,站在屏風後,眼裏滿是震驚,恨意,失望……
    “原來影樓主就是你。”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冰錐一樣紮進他的耳膜。
    那時他們剛成婚三月,他以為自己偽裝得天衣無縫——白日裏是對她冷若冰霜的睿王,深夜裏卻以影樓主的身份與她在破廟共商對策。他甚至在她生辰那日,借著影樓主的名義送了她一張影樓獨有的藥方,看她收到時眼裏的光,竟荒唐地覺得滿足。
    “你接近我,到底是為了什麽?”秋沐步步緊逼,“是為了查李太後的把柄,還是覺得看我像個傻子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很有趣?”
    他喉頭哽塞,那些未曾說出口的在意與試探,此刻都成了傷人的利器。
    他想解釋自己最初的確別有用心,卻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動了真心;想告訴她那日在書齋看到她對著《南疆輿圖》描摹邊境地形時,他心中湧起的不是猜忌而是驚豔;想承認每次以影樓主的身份與她談論兵法時,他都在偷偷慶幸——原來他們並非隻能是被命運捆綁的陌生人。
    可話到嘴邊,隻化作一句蒼白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秋沐忽然笑了,笑聲裏裹著雨水的寒意:“南霽風,你可知我最恨什麽?”她抬手撫上心口,那裏戴著他以影樓主身份送的平安繩,“我最恨別人騙我。尤其是用真心來騙我。”
    她轉身衝進雨幕,裙裾掃過積水,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靴角。他瘋了一樣追出去,卻在忘川河畔被親衛死死攔住。那夜的河水裹挾著泥沙,在閃電的映照下泛著猙獰的光,秋沐就站在陡峭的河岸上,回頭看了他最後一眼。
    那眼神裏沒有恨,沒有怨,隻有一片死寂的荒蕪。
    “從此,你我恩斷義絕。”她的聲音被狂風撕碎,身體卻像一片枯葉般墜入洪流。
    南霽風猛地掙脫親衛,縱身躍入冰冷的河水。可忘川河水流湍急,暗礁密布,他拚盡全力搜尋,撈起的隻有那支被水流衝上岸的銀簪。那是秋沐最喜歡的一根簪子。簪頭的鳳凰紋被沙石磨得模糊,卻依舊冰涼地硌著他的掌心,像她最後看他時的眼神。
    後來他封鎖了消息,對外隻說王妃意外落水身亡。李太後派人來查,被他用一場“悲傷過度臥病不起”的戲碼擋了回去。他把自己關在偏院,那裏還留著她沒繡完的帕子,沒看完的兵書,甚至還有她偷偷藏起來的苗葉族草藥。每一件物事都在無聲地提醒他——他親手推開了那個曾對他交付過真心的人。
    ……
    養心殿內的燭火劈啪作響,將南霽風從窒息的回憶中拽回。北武帝還在焦躁地踱步,龍袍上的藥漬在燭火下如同凝固的血痕,而他掌心的銀簪印記早已刻入骨血。
    “皇上。”南霽風緩緩抬頭,眼底的波瀾已沉澱為深不見底的寒潭,“秋沐三年前便已溺亡於忘川河,此事有王府上下為證。如今南靈國的德馨公主,未必是她。”
    “未必?”北武帝冷笑,將那份邊關急報扔到他麵前,“會蠱術,與苗葉族淵源深厚,還與劉珩過從甚密!除了她還能有誰?”
    南霽風垂眸看著信紙上“德馨公主”四個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三年前他派人打撈了三個月,隻找到那支銀簪,便以為她真的死了。可如今想來,秋沐她從不是普通女子,又懂苗葉族秘術,或許……或許她根本沒死。
    這個念頭剛起,便像野草般瘋狂滋長,燙得他心口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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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真是她,”南霽風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對皇上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北武帝愣住了:“你說什麽?”
    “秋沐若在南靈,必知南靈虛實。”南霽風緩步走到龍案前,目光掃過殿內噤若寒蟬的百官,“臣弟與她有過夫妻之名,多少有些情分。若臣弟前往邊關,或能勸她歸降,至少能探得南靈軍情。”
    他刻意加重了“情分”二字,看著北武帝眼中的疑慮漸漸被算計取代。他太了解這位皇兄,多疑,自負,且永遠將利益放在首位。
    與其辯解,不如將計就計——用“秋沐”這枚棋子,換一個奔赴邊關的機會。
    “你想帶兵?”北武帝眯起眼睛,“南霽風,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當年父皇隻有你和朕兩位皇子,如今你想借邊關戰事東山再起?”
    “臣弟不敢。”南霽風微微躬身,玄色鬥篷上的雪粒簌簌落下,“臣弟隻想為北辰分憂。何況,”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嘲諷,“難道皇上想讓天下人恥笑,北辰連個女子都對付不了?”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北武帝的痛處。他猛地一拍龍案,藥碗裏的殘渣濺了出來:“好!朕就給你這個機會!”
    他踱到南霽風麵前,枯瘦的手指戳著他的胸口:“朕給你五萬精兵,糧草軍械優先供應。你若能勸降那個妖女,或是奪回幻城,朕便既往不咎,還你輔政之權!可你若敗了……”
    “臣弟願以項上人頭擔保。”南霽風打斷他,聲音裏沒有絲毫猶豫。
    北武帝死死盯著他看了半晌,終於揮了揮手:“李德全,擬旨!”
    內侍總管連忙應諾,筆墨紙硯在龍案上鋪展開來。南霽風站在殿中,聽著聖旨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詞句,指尖卻在袖中攥得發白。
    他要去南靈了。
    去那個有沐沐的地方。
    無論她是敵是友,無論她是否還記得那個在忘川河畔看著她墜入洪流的自己,他都要親口問一句——當年你說的恩斷義絕,是真的嗎?
    ……
    三日後,北辰京城的北門大開。五萬精兵列陣城外,玄色的“北”字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南霽風一身銀甲,立馬陣前,腰間的佩劍寒光凜冽,正是當年秋沐偷偷為他擦拭過的那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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