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荀出了地牢，回到城外營帳。
    淩川所住營帳門口的士兵見是他，立刻給他撩開帳門。
    孟荀走了進去，帳內雖點了燈，但光線暗淡，隨侍官是從小跟在王上身邊，陪他一同長大的男宦官，守恩。
    “孟將軍。”
    孟荀頷首，“王上這兩天情況還好吧？”
    守恩回道：“較之前稍微好些……”
    話還沒說完，淩川便被咳了醒來，被這咳症折磨得已不成人樣的他見到孟荀，眼底燃起了希望的光。
    “孟卿回來了，此行可還順利？咳咳……”
    孟荀拱手行禮，看著對自己麵色親和的淩川，心裏五味雜陳。
    “多虧了雪氏族人還有王後的幫忙，已摘得雪蓮，明日便可請秦將軍的夫人過來入藥。”
    淩川一聽，舒心地吐了一口氣，“那就好！”卻又換來連續幾聲咳嗽。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喘著氣，虛弱地道：“孟卿可曾問過江醫師，同生蠱可解嗎？”
    孟荀聞言，腦中浮現起奇宥說的話，垂眸，眼底快速閃過一抹黯然，回道：“這個臣沒問，據奇宥說，同生蠱需得下蠱之人願意才可解。”
    淩川一聽，眼底閃過一抹陰鷙的光，卻在孟荀抬頭看他時迅速用落寞掩飾起來，一副深明大義地語氣，輕聲道：“奇宥雖然犯了錯，但念他及時醒悟退兵，又數次給我醫治，你別太為難他！”
    若是以前孟荀會說一句，王上仁義！可有了雪奚悲憤訴苦和奇宥的斷言，他什麽也不想說，心中更是給他打上標簽——虛假。
    “臣遵旨！”
    複命完，孟荀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孟山將雪蓮放在他帳裏的書案上。
    見他回來，關心道：“將軍頭部受傷，還是早些歇息吧！”
    孟荀脫了外衫，給自己倒了杯茶飲下，臉色憔悴又沉凝。
    他何嚐不想歇息，可他隻要一想到王後雪奚說的那些話，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思來想去，他道：“孟山，調查王上中毒一事暫停吧。”
    “啊？”
    孟山詫異一聲，又立刻道：“是！”
    他向來聽從孟荀的命令，所以即便孟荀沒有說理由，他也無條件服從。
    ……
    知曉孟荀采了天山雪蓮回營，翌日清早秦昭便攜江宛瑜趕來營帳。
    這一次她帶了製藥的工具來。
    這兩日她思來想去，覺得淩川的這種情況還是用藥丸治療更方便。
    為了確保安全性，江宛瑜安排秦昭和孟荀研磨藥粉。
    秦昭直接拒絕，“我不幹，給他國國君治病，我們夫妻倆你已經在出力了，老子還得來幹活，他愛治不治。”
    孟荀因為被那些事情困擾，整個人精神狀態都有點萎靡，聽秦昭大為不爽地拒絕，他好言好語道：“秦將軍稍安，這種事情，我和孟山來做便好。”
    江宛瑜心思細膩察覺到了孟荀狀態似有些不對勁，但什麽也沒問。
    畢竟別人事與她無關。
    從早上一直忙到晌午，孟荀派人送了吃食過來，卻被秦昭婉拒了。
    “安全起見，我們的人自己做了飯菜。”
    很快，秦昭手下的人便提著食匣進來了。
    秦昭邊把飯菜擺在桌案上，邊問：“那件事，你查得怎麽樣了？”
    指的是淩川中慢性毒的事。
    孟荀見他如此謹慎小心，又細心體貼地給江宛瑜準備濕帕淨手，又盛飯盛湯…
    他自嘲苦笑，自己這麽多年來的忠心有點像個笑話。
    “秦將軍，如此細心謹慎，難怪戰場上我從來沒占到半分便宜。”
    他與秦昭交手多次，明明兩人武力不相上下，可總是棋差一招，最後落敗。
    說著，他將端來的飯菜放在另一邊的小幾上，自己一個人用。
    秦昭瞥他一眼，難得謙虛道：“孟將軍說笑了，好多次都是不相伯仲。你同我一樣，都不想自己的士兵枉死，打來打去，就成了你我對打。”
    “啊……”江宛瑜喝著湯，一聽，隻覺不可思議。
    孟荀輕笑了下，然後鄭重道：“無論西晉還是南蕭的百姓，他們想要的都是天下太平，明日我會親自促成和談降約，讓兩國不再交戰。”
    秦昭，“那再好不過，否則，這治病的藥，下一次可就別想了。”
    江宛瑜見孟荀不願提王上中毒的事，猜想他可能已經找到了凶手，於是道：“先前我同你說過，西晉王是中毒，若是你查不到他中的是什麽毒，那我便隻能用藥緩解他的病症。”
    帳裏隻有他們三人，所以說話就沒避諱什麽。
    孟荀想到雪奚對王上的痛恨，心中猜測可是她下的毒，也隻有她能做到不讓人發覺，然後讓宮裏的蠱醫師隱瞞真實情況。
    幸好，他沒有向王上說明此事，否則，雪奚怕是沒有好日子過。
    “那人已自盡，所以查不出是何種毒，隻能仰仗江醫師妙手回春，讓王上能少受點痛苦。”
    江宛瑜和秦昭聞言，兩人相看一眼，眼神交匯，得出結論。
    有情況！
    江宛瑜聳聳肩，“我盡力！”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隨他們自己鬥去。
    用了午飯，秦昭陪著江宛瑜消食。
    孟荀佇立在帳門口，看著兩人手牽著手在營地前的草坪來回地轉圈，溫暖的陽光打在兩人身上，溫馨幸福，羨煞旁人。
    他不自覺便想到那晚，他與王後在雪夜裏同行的情景。
    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長，那影子並肩同行，成雙成對，宛如親密的一對愛侶。
    如果，如果王上真如王後口中所說的那般不堪！那麽，他應該如何做？
    雪奚從淩川帳中出來，便一眼看到側身佇立看向右前方的孟荀。
    順著他站立的方向，她抬眼望去。
    看到江宛瑜和秦昭牽手在消食。
    她眼裏的淡漠跟著那溫馨的畫麵而流轉，變得羨慕。
    她沒聽過江宛瑜的事，但聽過秦昭的事。
    都道南蕭有秦昭、西晉有孟荀、北涼有睿雅……現在看來，秦昭總是能打敗西晉和北涼不無道理。
    人家不僅會打仗，還會與妻子風花雪月。
    鐵漢柔情這個詞，眼前的畫麵便是最好的詮釋。
    這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歸宿！
    可這世上又有幾個女子能擁有！
    “雨落，你去問問江醫師，看她有沒有空？我想與她敘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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