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不遠處有一條溪條，是從兩界山過來的。
    雪奚站在溪邊看著與雨落一起過來的江宛瑜以及……秦昭，她先是微微一怔，而後莞爾一笑。
    還真是形影不離。
    “秦將軍，我與尊夫人就談些女人間的私密話而已。”
    她微微揚起聲音，聲調慢慢，意有所指。
    江宛瑜雖然不知道這王後叫自己過來有什麽話要說，但見她孤身一人，不會潛在危險的可能，便同秦昭點了點頭。
    “你就在這等我吧。”
    秦昭見王後的侍女也沒跟上去，稍稍放心了些，點頭，“我就在這看著，距離不遠，你且安心。”
    江宛瑜手指在他掌心勾了勾，笑盈盈地道：“等我！”
    秦昭被她這一撩，手心及胸口一陣酥麻麻的，低聲歎道：“人菜癮大，動真格的就喊吃不消。疼惜她不動她，她卻到處點火……”
    想到什麽，秦昭眉梢揚了揚，看著江宛瑜的背影，露出一絲促狹的笑。
    江宛瑜走向雪奚，福身淺淺一禮，道：“不知王後找我有何事？”
    雪奚並沒有因為自己貴為西晉王後，便理所當然受了禮，她淺淺回了一禮，笑容親和溫婉，輕聲道：“隻是想尋個人敘個話，剛好看到你和秦將軍在那消食散走，心中羨慕。”
    江宛瑜不由一噎，你羨慕便要將我喊來敘話，這明明叫嫉妒！
    不對呀！
    “王後與王上夫妻情深，怎還會羨慕起我來。”
    雪奚聞言，臉上的笑僵了下，摻雜一絲苦澀，然後背過身看向溪流，輕歎了一口氣，緩緩道：“秦夫人醫術了得，應當診得出來王上不是患病而是中了毒。”
    江宛瑜聞言，不禁詫異。
    她偏頭看向神情自若卻透著悲涼感的雪奚，微微蹙起眉頭，問道：“所以，西晉王的毒是王後下的？”
    “我倒是想毒死他，可是現實情況卻不允許。”雪奚毫無隱瞞地說道，而後偏頭，衝江宛瑜淺淺地苦笑道：“秦夫人知道為什麽嗎？”
    江宛瑜很想回她一句，我不怎麽想知道！
    但雪奚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外人都以為我與淩川夫妻恩愛，他更是為了我讓後宮隻我一人。可成婚數載，我與他隻在大婚後一個月裏同房過幾回，然後我懷孕了，他便再也沒來過我的寢殿。”
    說著，她目光望向遠處，美麗的臉龐卻像是染了一層霜。“我原以為他是厭倦了我，雖然別人都說我是西晉第一美人，可再美也有看厭的一天，我覺得也沒什麽，畢竟我對他也沒生出什麽情愛心思。我的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他便下旨將我的孩子立為儲君。”
    江宛瑜一聽，道：“西晉王對王後你可是恩寵有加呀！隻娶你一個人，你生的孩子立刻便立為儲君，這對一國之君來說，便是愛了。”
    總比南蕭那先帝要好，偏愛張貴妃，遲遲不立儲，弄得朝堂不得安寧。
    雪奚淒楚一笑，“是啊，世人都會覺得淩川他獨愛我一人，可是有一天，我發現他竟然養了好幾個男寵，秘密養在宮內，經常一起私混，嗬嗬……他啊，斷袖，而我是他娶來掩飾自己這龍陽癖的一個工具人而已。”
    江宛瑜聞言，頭頂仿若天雷滾滾，“……”
    這消息簡直如同平地一聲雷，將人原地震飛的節奏。
    淩川王竟然好男色？
    好男色！
    “他不是什麽好人！他的毒也不是我下的，但卻是我讓蠱醫師隱瞞下去的！他知曉我撞見了他的秘密後，對我的態度比之前更冷淡，稍不如意便拿我出氣。朝堂裏的大小事情都是我幫他處理的，後來他患病了，我可高興了，隻要他死，我便能解脫了。可上天似乎偏偏喜歡和我開玩笑，我竟然發現他偷偷立了遺詔，一旦他病亡，我就得陪葬。”
    說著這些不為人知也不難輕言對人訴說的苦楚，雪奚笑著淚流滿麵。
    江宛瑜見狀，雖無法確定她說的是真是假，但同為女人，她共情了。
    她遞給雪奚一方手帕，可雪奚沒有接。
    而且是仰起頭，讓眼淚憋回眼眶，然後順著眼角滑落至兩側發絲裏。
    好一會，雪奚恢複了平靜，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暗啞，“這世道對女子就是不公平，明明他隨便選擇哪家世族的女子都行，偏偏挑選我這個即將訂親的女子，我不強求他憐我愛我，但為什麽將我困在後宮中折磨我？憑什麽我要為他陪葬？我不願意！”
    她回過頭，眼神中滿是堅定，“我要活下去，帶著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隻要王上還沒死，這樣我便能有機會找到那封詔書，切底擺脫這個困境。”
    江宛瑜雖然不知道她告訴自己這些的用意是什麽，但同為女人，她能體會雪奚的不容易。
    “王後同我說這些，就不擔心我會泄露出去嗎？或者借題發揮，讓西晉內亂？”
    雪奚聞言，微微怔了一下，然後笑了，“我看得出來你與秦將軍伉儷情深，也知秦昭是個心懷大義之人，而你醫術高明，為了能讓兩國邊境百姓能夠得已安寧，願意給敵國國君淩川治病，足以證明你不是那種宵小之輩。”
    江宛瑜不由莞爾，“所以王後找我說了這麽多，到底是希望我穩住王上病情，還是任他病情發展？”
    雪奚微微一笑，“你是醫師，既答應為他治病，換兩國邊境安寧，我又能左右什麽。更何況，秦夫人會聽我的嗎？”
    “不會！”江宛瑜沒有半點委婉，“說白了這是你們西晉王室的醜聞，隻要西晉簽下降書，重定盟約，我和我家夫君便完成了自己使命。”
    “夫人通透，醫術高明，又深懷大義。這樣的奇女子，也難怪奇宥王會為了你與我決裂。”雪奚看著江宛瑜，眼裏有羨慕有不甘也有心服口服。
    江宛瑜聞言，不由愣住，“？”
    “今日與夫人敘話，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真的很想找個人傾訴。夫人放心，等藥製好，這降書，盟約定雙手奉上！”
    雪奚含笑衝她輕輕頷首，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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