諛人大驚失色連忙退了，踏著紫霧細細打量周圍。
    她被折斷的左臂垂在身側詭異地扭動著。
    紫發女子麵色一寒。
    隨著一串令人牙酸的關節複位聲，竟瞬息恢複如初。
    轉頭卻見一碧青大蛇撐開大嘴朝她咬來。
    諛人大駭，紫霧在足底炸開，借反衝之力堪堪擦著蛇吻掠過。
    青蛇於空中化作一青衫少女。
    瞧著與唐歲有五六分相似。
    一對碧綠豎瞳裏盡是肅殺之氣。
    她一記掌刀追上諛人將其擊退。
    “人類？”
    少女聲音幹脆清淩，對著紫發女子質問道。
    諛人見得唐歲與麵前此妖化人容貌甚為相似。
    又想起此前唐歲所化的白蛇。
    自然而然地將兩者聯係到一塊去。
    心裏暗道不妙，此前將攢了好久的惡念傾覆於唐歲體內。
    此刻自己實力十不存三。
    這兩妖怕是有什麽血脈關係，青蛇斷不會讓自己帶走那昏迷女子。
    見諛人遲遲不答話。
    青衫女子眼角青鱗自皮膚上浮現，欺身上前。
    一道鏈劍自袖中竄出朝諛人絞殺而去。
    但她一出手便將自己詭物氣息暴露無疑。
    眼見麵前青衣女子眼中綻出殺意。
    諛人心道此地不宜久留。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青蛇背後昏睡唐歲的身影。
    不甘心地吐出一口紫霧。
    這紫霧卻不是先前濃稠模樣，反而淡淡地泛著妖異的熒光，並不擾人視線和神識探查。
    青衫少女追擊之勢猛然凝滯。
    她屏了息，皺了眉頭望著遠遁而去的女詭。
    而後並未追趕，轉身將唐歲輕輕抱起。
    脫下自己外衣為她披上。
    這張同自己相似的臉，自己當初化形時就是參照著她來的。
    “此前尋你許久，該說是天意麽？”
    她抬頭望了天上星穹。
    方才她正在自己洞府亭上靜修，有一縷微光投下將其吸引至此。
    剛來便瞧見唐歲昏迷在眼前。
    想靠近時又察覺一隻紙雀在上方飄轉。
    於是便化了妖身匿在水草間蟄伏觀察。
    果真讓她逮到有歹意的人了。
    還是隻詭物。
    人族大唐那邊聽說也有派人去天裂淵加固封印才是。
    怎會有詭物如此猖狂追到此處來？
    看懷中女子又是一副剛剛大戰後虛脫樣子。
    而且第一眼沒看錯的話，她是蛇妖？
    青律眨了眨眼，她分明看到唐歲從一條白蛇化作人身。
    且唐歲的氣息讓她頗感親近。
    不隻是她食了太歲肉糜的原因，還有一股血脈上的親切。
    這種感覺，哪怕是賜她真血的蛇族老祖也遠遠不及。
    …………
    唐歲撐開眼，隻覺腦內傳來陣陣刺痛。
    數道血脈傳承的信息自識海內傳來。
    她扶著額頭半仰起身，打量了一下周身環境。
    是間簡陋但明淨整潔的石室。
    見著身上披著件青衫。
    少女輕輕攥著外衫，隻覺質地撫著清涼順手。
    她按住心口，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自己這是被誰撿了？此前她記得昏迷前明明在一處湖泊內來著。
    當時循著蛇妖本能便鑽進水裏了……
    “你醒了。”
    轉頭唐歲目光便同一張吟吟笑臉對上。
    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俏臉唐歲呆愣一下，還以為自己是在夢裏。
    該說是天底美人共用一張臉嗎，這女子眉眼同自己竟有幾分相似。
    而自己和芝芝又與兩位香妃長得頗為相像。
    “我可以喚你姐姐嗎？”
    眼前青褂少女眨了眨眼，忽地踮起腳尖將臉湊近，琉璃似的豎瞳裏漾著粼粼波光。
    滿是希冀。
    唐歲歪了歪頭，感知到對方身上氣息。
    是妖，但又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不過七境蛇妖修行年份應該遠比自己久吧？
    妖族正常修行本就較人族慢上許多。
    如此她還叫自己姐姐是不是有些不妥。
    雖然內心多有腹誹覺得這聲姐姐來得蹊蹺，不過到底將調侃咽了回去，禮貌拱手道。
    “唐歲昏迷期間多謝小姐照料了。
    若小姐姐不嫌，這般稱呼倒也使得，如此算來倒是我平白占了便宜。”
    青律嘴角翹起，語調上揚。
    “北齊，鄴州。”
    唐歲瞳孔猛地一縮，當即有些戒備地看著青褂少女。
    青律將下巴擱在交疊的手背上望著唐歲悠悠道。
    “我本山間一凡蛇，空有一絲靈蛇血脈卻不得機緣。
    終日望月才生了一縷靈智。
    那日陽光正正好，我本盤在窩內休憩，卻聽到動靜醒來，而後便忽有瓊漿玉露般的異香鑽進鼻腔。
    比那滿月時吞吐的月華更醉人~
    探出頭卻發現一個人族女孩自瑩潤如脂的嫩肉內誕出。
    那嫩肉對我妖族誘惑力頗大，效果也是如傳說中的神藥般。
    在我咬下去的第一口便破境成妖，身軀迅速脹大。
    我那日可興奮哩！
    那是我真正脫胎換骨的一天，體內血脈被勾連出來提純。
    同那些大妖子嗣般，還未破八境便煉化了橫骨能口吐人言。”
    唐歲聞言恍然，緊繃的身子略略放鬆。
    原來她便是虎君所說的那條青蛇蛇妖。
    “若不是姐姐你出聲將我驚醒，還把遺蛻留給我。
    我如今怕是早已落進哪隻山梟口裏屍骨無存了。”
    唐歲靜靜聽著並未打斷她。
    “那些日子為了尋你蹤跡，到處擴張領地。
    未化形又不敢冒然進城，食人會積煞，化不了形，我也不想一身煞氣去見你。
    隻得去吞那些個惡妖，就想著離你近些，再近些……
    但那些個鄰居都不是好相與的，叫我吃了好些苦頭。
    特別是有隻道行不淺的大蟲，頗為凶悍……”
    說到這她有些委屈巴巴，忽地蜷進唐歲懷中，冰涼額頭抵著心口。
    “後來聽說東秦打過來了，鄴州城被屠盡。
    我當時又未修得人身，隻敢在鄴州城邊遠遠瞧了一眼。
    瞧得其內烽煙四起，我以為，以為……
    此生再無望見到你了。
    惶恐焦慮之下，唯恐被波及，又聽其他小妖說了妖族聖地。
    便一路跨過邊境，向各處打聽著投了這十萬大山裏來。”
    唐歲聞言臉色複雜。
    她的手懸在半空，最終落在少女發間。
    倒還真是，機緣巧合。
    這丫頭滿打滿算和芝芝差不多大。
    說的話看似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一路上隻怕是吃了不少苦頭。
    該是說太歲血肉還有啟智神效麽？讓一凡蛇成長至此。
    怪不得她覺得此女身上氣息頗為熟悉。
    不然以剛剛她的性子，青律在說出第一句“北齊，鄴州”時她便暴起挾製了。
    唐歲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這般算下來，我確實該叫一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