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那次去部隊招新的行動，葛瀞凝時作為唐副局的秘書兼安保人員的身份陪同前往的。
    所以她對於那個年輕人的印象也非常的深刻。
    他相貌平平，卻光彩奪目，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尤其是那充滿陽光的微笑，會讓人情不自禁的對他產生好感。
    對於那場在黑執事團中引起高層廣泛關注的意外，葛瀞凝對此也隻是感到遺憾。
    據說在那次意外之後，方局親自介入了調查，然後下達了多次命令，要求基因工程研究所整改流程，重抓安全，為此都好幾個研究人員受到了處罰。
    正因為如此，如今的第三階段基因改造工程項目，也是以保證安全作為第一先決條件。
    或許真是天妒英才吧，在那之後的幾次基因改造過程中，雖然有人失敗，但是安全都得到了保障，沒有再出現任何一例意外。
    唐副局沉默了許久之後開口問道：“她態度怎麽樣。”
    葛瀞凝知道唐副局問的是柯佳佳，如實回答道：“她情緒不太好，但是態度很堅決，當時宋亦學還試圖來阻止她，被我攔住了，沒讓他幹預佳佳的決定。”
    唐副局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有些不悅。
    葛瀞凝常年跟隨在唐副局身邊，深知領導的性格，當即正色說道：“我和她聊了很多，能感覺得出來，如果駁回了她的申請，那麽她很可能會憋出毛病。”
    唐副局微微搖頭，歎了口氣，“這苦命的孩子啊，是單位對不起她們一家子。”
    看著唐副局失落的神色，葛瀞凝趕緊轉移話題，“昨天上午宋亦學來找我，試圖把柯佳佳勸回去，當時的情緒很激動，看得出來他對黑執事團的成見也很深，但奇怪的是，下午剛過了午休，他就一路急匆匆地跑來，說要申請報名。”
    “嗯？還有這事情？”
    唐副局有些吃驚，這個宋亦學如今和九老掛上了鉤，任何關於他的事情，都必須得謹慎對待。
    “那他昨天上午從你那走後，有沒有什麽發生其他什麽事情，比如見過什麽人。”唐副局隨即問道。
    葛瀞凝微微想了一下，回答道：“昨天下午他報名之後，我也有些意外，還特意去查了一下，他上午來見我之前，在辦公室門口和謝開陽打了個照麵，但是沒有發生衝突，之後嘛，他主要就是和冀科長在一起，我找冀科長問過了，宋亦學向他打聽了一些關於黑執事團的事情，但是依舊沒有表現出申請加入的意願，要說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昨天中午是出去吃的午飯，冀科長說他以前都是單位裏吃飯。”
    唐副局眼睛一亮，立即問道：“中午在外麵吃飯？什麽地方？”
    葛瀞凝沒想到唐副局有這麽大反應，楞了一下，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應該就是單位對麵的那個蜀菜館子，好像叫“回回都來”，就是您以前也時不時會去的那地方，他下午來找我報名的時候身上帶著一股回鍋肉的味道，另外他還喝酒了。”
    唐副局點了點頭，神色釋然，說道：“昨天九老也是差不多在那個時候回單位的，依照九老的習慣，他每次回來都去會那裏喝兩口，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宋亦學那娃娃應該是遇見九老了。”
    葛瀞凝恍然大悟。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對於單位裏各位領導的行為習慣的了解還是有所欠缺，她決定以後得在這方麵再多謝工作。
    唐副局起身揉了揉腰，走到窗邊，望著單位外麵的景色，神情似有所思。
    葛瀞凝規規矩矩的站在唐副局的身後，等候下文。
    兩分鍾後，唐副局轉過身來，認真地說道：“這樣，你今天晚點的時候，親自跑一趟研究所，去給王主任打個招呼，如果宋亦學測試不達標，那麽讓老王給個方便，如果達標了，就什麽都不用做，當然如果宋亦學的測試結果太差，那麽也不用管，畢竟安全第一，這個度讓老王自己把握，這方便他是權威，記住，別提九老的事情。”
    葛瀞凝將唐副局的話快速地用備忘錄記下，表情略微有些異常，像是有什麽為難之處。
    唐副局微微笑道：“你不用擔心王主任的態度，把我的印信帶上，他應該會同意的，如果老王他還是買賬，你就回來，我自己去，要不是前幾天給何應國他們送行的時候把腰給扭了，這事兒也不用你去。”
    唐副局按了兩下腰椎，臉色有些吃痛。
    葛瀞凝趕緊上去扶著唐副局坐下，熟練地按摩起來。
    片刻後，唐副局臉色便舒緩了過來，看著葛瀞凝笑著說道：“和你這手法比起來，那按摩椅簡直就是堆廢品，按在身上像拳打腳踢一樣，我這把老骨頭哪裏經得起這麽折騰。”
    葛瀞凝恬靜一笑，笑靨如花，手上的動作更輕柔了些，“我待會就讓人把它搬走，以後我天天給您按。”
    唐副局趕緊說道：“使不得，使不得，那椅子也算是老物件了，陪了我這些年，我可舍不得，你有這份心就好，現在單位裏到處都是流言蜚語，也真是難為你了。”
    葛瀞凝平靜的說道：“隨他們說好了，您都不在意，我哪裏會理會他們。”
    唐副局將身子稍微挪了一下，好讓葛瀞凝站姿舒服一些，他仰著頭看著葛瀞凝，隨口說道：“英兒英年早逝，我現在膝下無兒無女，小葛你如今雙親也已經故去，如果願意的話，做我幹女兒如何？”
    葛瀞凝想都沒想，直接喊了一聲：“幹爹。”
    唐副局顯然也沒有想到葛瀞凝會這麽果斷，突入起來的稱呼將他嚇了一跳，險些從椅子站了起來。
    隻是身子剛一動就又把腰扭了，還沒起身便坐了回去。
    “你這一聲幹爹，隻怕會讓那些人誤會更深。”
    唐副局暢快地大笑起來。
    葛瀞凝卻沒有笑，略微沉吟片刻，然後輕聲喊道：“爸。”
    唐副局愣住了，刹那之後，老淚縱橫，大聲回應道：“誒！”
    他已經九年沒再聽到過這聲呼喊。
    一時間兩人無話。
    唐副局隻是不住的點頭。
    小半個小時的按摩，讓唐副局全身都舒坦了不少。
    正在葛瀞凝準備離開的時候，唐副局卻叫住了她，有些猶豫的說道：“你在申請名單上再加個人。”
    葛瀞凝停下了腳步，重新拿出了名單，等待這唐副局說出名字。
    “何平安。”唐副局緩緩說道。
    葛瀞凝有些意外，這個名字她知道，是上周剛剛犧牲了的何應國隊長的養子，在隊長他們的送行儀式上到單位裏來過，可那孩子看上去才七八歲的樣子，而且據說智力還有缺陷。
    唐副局看出了葛瀞凝的疑問，唏噓說道：“何應國犧牲後，我把這孩子接過去了，這幾天他都住在我那兒，我核實過了，這孩子其實已經十三歲了，都說他智商低下，其實不然，他隻是不願意說話，這事情是他自己的意思，和你之前說的柯佳佳那女娃一樣，態度很堅決。”
    葛瀞凝將名字記上，然後問道：“身份怎麽辦？”
    根據這次理事會頒布的招新原則，所有申請者必須是妖靈局在職人員。
    唐副局淡淡說道：“功勳烈士子女身份，推薦人寫我的名字，你就這麽報上去。”
    “好的。”
    葛瀞凝如實記上，然後帶著文件出門，可剛走到門口處，卻又被唐副局叫住了。
    “恩……閨女，下班後你……回家來吃飯吧，這麽多年了，你還沒嚐過我的手藝。”
    唐副局斷斷續續地說著，臉上還帶著一些不好意思的神色。
    “嗯”
    葛瀞凝重重地應了一聲，然後離開了。
    唐副局一臉欣慰，似乎整個人都年輕了許多。
    他從衣服內襯裏拿出了一張照片，上麵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穿著一身外事處外勤製服，在陽光下衝著鏡頭做鬼臉，隻看模樣的話，這女孩竟和葛瀞凝有七八分相似。
    …………
    內務處檔案科內。
    宋亦學此刻手上也拿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清新動人的妙齡女子，穿著一身雪白的連衣裙，看上去活潑可愛。
    在宋亦學身前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印著機密標識的文件袋。
    文件袋上麵除了幾頁檔案資料外，另外還有三張照片，分別是這個女子的側身和後背照，最後一張則是一隻通體銀色的白狐。
    四張照片都有一個共同點，背麵都印著相同的標語:
    “劍閣銀狐，編號06359。”
    這份檔案是外事處偵查科轉刑偵處審批後再轉過來的，宋亦學負責歸檔。
    這機密級別的檔案，也是宋亦學在轉正之後才有資格接觸。
    檔案資料非常明確的寫明了：“劍閣銀狐，編號06359，年齡102歲，69歲開智，於蜀州第二屆妖靈化形大會後成功化形，後服役於省公安廳，20XX年，4月1日，以未知手段破解檔案環限製，叛逃至貢嘎山……”
    後麵的幾頁資料中，詳細的介紹了銀狐叛逃細節，外事處偵查細節，和叛逃動機分析。
    對於後麵的這些資料，宋亦學並不太感興趣，他已經申請了基因改造，如果通過了測試，那就要和內務處說再見了。
    他此刻眼睛裏隻有銀狐化形後的那個女子模樣。
    “這狐狸和小白長得差不多，就是稍為大了些，小白化形後是不是也是也是這個模樣？不對，不對，這狐狸都一百多歲了，即便是從開智後算起，也有三十多歲，結果化形後居然還這麽年輕，那小白如果化形後會不會是一個小蘿莉呢？”
    各種動漫中的蘿莉角色開始出現在宋亦學的浮現，他腦補著小白化形後的模樣怔怔出神，神情極為猥瑣。
    “啪……”
    奮力腦補中的宋亦學感覺頭上一痛，剛準備發作，然後就看見老冀頭神情嚴肅地站在他旁邊。
    “幹嘛呢？看著一個妖靈照片就把持不住了？”老冀頭指著文件袋上的口水，喝問著。
    宋亦學悄然間將水口擦掉，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這不整理檔案嗎，對了，老領導，你說這狐狸，好好的合法公民不當，非要叛逃，這是何苦呢？”
    老冀頭沒好氣的說道：“你的工作是整理檔案，不是調查原因，問這些幹嘛，還老領導，這才一天啊，而且你不是還沒通過測試嗎？是不是打算出了內務處的門就不認我這個科長了？”
    宋亦學嬉皮笑臉說道：“哪敢啊，不一直都這麽叫嗎？我就算是當了局長，您老人家也是我的好科長，好領導。”
    老冀頭厭煩地擺了擺手，將手中的一紙文件遞給宋亦學，說道：“別貧了，看這個，黑執事團報名申請截止了，這是名單，你歸個檔，另外你明天不用來內務處了，直接在單位廣場集合，理事會會派人送你們去進行基因改造的測試，你自己準備一下，測試之前，別做劇烈運動，明天早上記得別吃早餐。”
    宋亦學皺了皺眉，說道：“這麽快？可是佳佳都還沒回來啊。”
    老冀頭淡淡說道：“這個不用你操心，我已經通知她了，她明天早上回準時到場的。”
    宋亦學站了起來，表情有些吃驚的問道：“你打電話她會接？”
    老冀頭倒是顯得有些意外了，“當然了，難道你打電話他不接？”
    宋亦學悲傷地點了點頭，說道：“電話不接，短信也不回。”
    老冀頭拍了拍宋亦學肩膀，轉身離開了，那樣子就像是說“孩子你要堅強些。”
    老冀頭離開後，宋亦學將之前的劍閣銀狐檔案整理歸檔，然後拿起這份申請名單看了起來。
    申請者一共有一百二十多位，其中外事處有七十位，占據了超過一半的份額。
    名單上大部分的名字宋亦學都不認識，除了內務處這將近二十個人之外，其餘的他也就隻認識寥寥幾人。
    謝開陽算一個，另外那個樓凡他也認識，但也隻是單方麵。
    樓凡的名號可以說單位裏絕大部分人都知道，那是享有外事處第一神槍手稱號的天才，雖然才二十六歲，但已經多次站上過領獎台了，身上功勳卓著，更難得的是，這人不僅槍法好，人長得也是陽光帥氣，性格也隨和外向，是單位裏不少女同事的暗戀對象。
    名單男生的比例占據了絕對的壓倒性，女生僅僅隻有四個。
    除了柯佳佳外，宋亦學也還認識其中的一個。
    劉宇春，那是原外事處劉老處長的寶貝閨女。
    這個劉宇春在單位裏也是人人都認識，身為女生，卻留著一頭精神的短發，喜歡穿夾克，喜歡到處跑，單位裏幾乎每個科室都被她闖過，性子比大部分男生還活潑，單位裏的同事都喜歡喊她“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