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名單後，宋亦學不禁一陣頭大。
    這下壓力可大了。
    原本內務處男女比例均衡，生態和諧。
    可現在呢，這一批人攏共也就四個女生，其中還有一個真漢子“春哥”。
    反觀男生這邊呢，個頂個的都是些少年英傑。
    宋亦學真怕柯佳佳進了黑執事團後，被別人給拐跑了，或者說去倒貼追樓凡這種“國民男友”。
    太可怕了，這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宋亦學握緊拳頭，更加堅定了決心，自己一定要通過測試。
    心念一動，宋亦學身體中便出現了異樣，一股若有若無的能量開始在血液中湧動。
    隨著這股能量的加速運轉，宋亦學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身體中溫度在上升。
    “又來了。”
    宋亦學心裏暗叫一聲。
    這種感覺他今天已經經曆過兩次了，每次隻要內心中一有衝動，這種感覺就會不由自主地湧現出來。
    心髒處火辣辣的，似乎要燃燒起來一樣，緊接著是一陣血脈噴張的感覺。
    但他卻並沒有感覺到有多不適，一切好像都是而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一般。
    突如其來的異常，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現在已經知道如何消除這種感覺的方法，隻要心神平靜下來，這感覺自然就會退去。
    宋亦學平時沒事的時候會看一些雜文，他記得以前在一本誌怪小說中似乎對這種感覺有過解釋，他們將此稱之為“心血來潮”，預示著有大事將要發生。
    傳說殷商末年，乾元山金光洞有太乙真人閑坐碧遊床，正運元神，忽心血來潮，之後果不其然，有弟子來報，徒兒哪吒出事了。
    想到這裏，宋亦學渾身一顫，嚇得趕緊給老家的老娘打了個電話問安。
    電話另一端老娘的聲音硬朗有力，中氣十足，宋亦學這才安心，掛電話前仍然提醒老娘多住身體，沒事兒少出門溜達。
    雖然宋亦學知道自己身上剛才出現的異常，多半是和小白咬了他有關，但是有些事情，小心些總不會錯，尤其是在這個動物都能成精的年代，那些縹緲無距的傳說，不由得讓人多信實了一些。
    檔案科的工作枯燥乏味，不過宋亦學已經做了快兩年了，差不多也都習慣了。
    如今他已經是正式編製人員，已經有資格處理事件類檔案了，這倒是給這份工作增添了些樂趣，不像以往那樣隻能看基本資料。
    不斷有同事帶著資料進來，宋亦學要做的就是審查文本上是否有遺漏或錯誤，然後電子備份，實體文本分類歸檔入庫。
    最近蜀州局勢不穩，事件頻發，所以轉過來的檔案，多數都是些外事處的行動資料。
    宋亦學一件件的翻閱，大多數都比較類似。
    蓉城春西廣場一商場遭遇妖靈襲擊，三人身亡，十六人不同程度受傷，造成公共設施損毀，損失財產估值過千萬。
    外事處駐蓉城行動隊，第一時間趕赴現場，當場擊斃三名未化形妖靈，其中那個已經化形的妖靈在混亂中進入人群乘機逃走。
    諸如此類的事件在近期頻頻發生。
    一時間，整個蜀州人心惶惶。
    外事處行動隊疲於奔命，但是仍然時常顧此失彼，那些妖靈恐怖分子在全省各地同時作案。
    蜀州太大了，妖靈局想要兼顧全局，可以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今整個妖靈局都在麵對著巨大的社會輿論壓力，而這個鍋自然是外事處來背。
    宋亦學甚至在檔案中發現了一份外事處打給行政處的申請報告。
    外事處申請行動隊擴編，希望能在原有的四支大隊基礎上再組建兩支行動大隊，以此來應對如今頻發的恐怖襲擊。
    申請被行政處駁回了，唐副局簽的字，還作了批語。
    唐副局指示，外事處要堅守崗位，頂住壓力，認真做好本職工作，別向困難低頭，單位會盡全力為他們提供各方麵支持，但是擴編的事不要再提了，現如今的局麵不是擴編兩三支行動隊就能解決得了問題的，高層正在研究何如根除這次危機的方法，讓外事處再堅持一陣，局勢會好起來的。
    在看到這些檔案後，宋亦學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怪不得老冀頭啥都知道，這才不過是些普通的事件行動檔案和行政檔案，老冀頭作為檔案科科長，擁有職位特權，使得他連橙色絕密檔案都有資格查閱，估計單位裏他不知道的事情真的不多。
    後麵的檔案基本上都是外事處的外勤行動。
    最近這段日子裏，整個蜀州，幾乎每個地區都有他們的身影。
    哪裏需要他們，他們就會出現在哪裏，為了保障蜀州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他們堪稱最佳救火隊員。
    但即便是如此的賣力，他們卻依舊被各社會上大媒體所質疑和嘲諷。
    什麽“事後小王子”“專業洗地工”等等諷刺意味明顯的稱號被扣在了他們頭上。
    宋亦學無奈地笑笑，原本對外事處的那些不滿情緒，在此刻都轉變為了同情。
    “恩？”
    正在繼續翻閱檔案的宋亦學突然發出一聲輕聲詫異，在這批檔案的最後麵，一份關於外事處人事調動的申請報告引起他的注意。
    申請報告是以外事處行動總隊的名義寫的，但是推薦人卻是外事處長夏良才。
    報告上麵簡明扼要的闡述了情況，第二行動大隊下轄第一組長妖靈徐信，在外勤行動表現出了英勇頑強的戰鬥意誌和高超的指揮才能，在他的帶領下，第二行動大隊第一分組，在近期行動中表現突出，屢立戰功，多次提前阻止了妖靈恐怖分子的襲擊，保障了蜀州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為所有外勤行動人員樹立了良好的榜樣，維護了妖靈局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外事處行動總隊辦公室暨外事處長夏良才，聯合舉薦徐信調任外事處第一行動大隊副隊長一職。
    行政處果斷地批準了申請，並且對徐信功勞表示了肯定和嘉許，希望其在接下的工作中再接再厲，更上層樓。
    宋亦學看完了這份檔案後，一臉懵逼。
    同樣是妖靈，這才化形幾天？在公安係統任職的銀狐叛變了，在妖靈局的徐信卻跨大隊升遷，這差別咋就這麽大呢？
    宋亦學雖然對外事處的升遷製度不是很了解，但是總覺得這事始終透露著一股子怪異。
    徐信的能力他不了解，但想來不會差，至於徐信的品格，那是得到了整個蜀州認可的。
    但即便如此，這也太快吧，快得讓人難以置信。
    一個入職不到一周的新“人”，還是個妖靈，還是在這個妖靈恐怖襲擊頻發的敏感時期，徐信在這時候升遷，就不怕引起其他外勤人員的不滿情緒嗎？
    更不可思議的是，行政處竟然就這麽批了，連考核流程都不走。
    而且升遷的職位還是第一行動大隊的副隊長，如今的第一行動隊長仍然是謝開陽，全單位的人都知道謝開陽對待妖靈的態度有多麽的偏激。
    難道是打算等謝開陽加入黑執事團後，讓徐信接手謝開陽的位置？
    宋亦學想不明白，也不打算再瞎琢磨。
    天知道高層們在想什麽。
    就像他以往看過的一些小說情節中，對於高層大佬們的描述，通常都會出現一些諸如“布局”“下一盤大棋”之類的字眼，而下麵的人如果不慎被卷入其中，下場基本都會很慘。
    宋亦學不禁有些可憐起老冀頭來，他自己才接觸到這麽點信息，就好一陣頭大，而老冀頭親自處理的都是些機密以上的檔案，不知道會不會天天晚上睡不著覺，可能這也是老冀頭喜歡深夜加班的原因之一吧。
    由於加班條律的實施，如今內勤崗位的下班時間調整到了晚上九點。
    雖然說風聲看上去很緊張的樣子，但其實忙的是外事處和行政處，他們內務處檔案科依舊過得很清閑。
    宋亦學在把所有的檔案都整理歸檔入庫之後，也就沒啥事情可做了，而這時候天已經黑了，但是距離下班還有一陣時間。
    老冀頭點了些夜宵，把宋亦學叫到了辦公室。
    頗有些給宋亦學踐行的意思，場麵帶著些許離別的傷感。
    老冀頭將雜亂的辦公桌隨便整理了一下，擺上酒菜，“小宋啊，來來來，咋們爺倆喝一個。”
    宋亦學幫忙收拾了幾下，詫異地問道：“在單位裏喝酒，沒問題嗎？”
    老冀頭隨意說道：“沒事的，我這地方有些特殊，處長管不著，上麵不會管，別說這個了，來，幹了，你以後記得有空多回來看看。”
    老冀頭平時是不喝酒的，而且也不會說這樣口無遮攔的話，這一點宋亦學很清楚，看他此刻樣子，是真的有些傷感。
    宋亦學端起杯子跟老冀頭嗑了一個，悻悻說道：“這不八字還沒一撇嘛，老冀頭你就這麽肯定我能通過測試？”
    一杯白酒下肚，老冀頭臉色漲紅，顯然不勝酒力，但他卻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搖頭晃腦的說道：“年輕人，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宋亦學點了點頭，繼續陪著老冀頭喝。
    或許是最近陪著牛千祝和九老各自喝了一回的原因，宋亦學現在的酒量有了顯著的提高。
    老冀頭已經喝得爛醉，宋亦學卻還能勉強保持清醒。
    這還是宋亦學上班兩年以來，頭一次看見老冀頭這麽失態。
    行政處巡查從辦公室外走過，朝裏酒氣熏天的房間裏看了一眼，皺了下眉頭。
    宋亦學一陣心驚膽戰，在他以前的認知裏，這事兒的嚴重程度甚至可以讓他被革職處分。
    但是結果真如老冀頭所說的那樣，上麵不會管他著地方，巡查略微駐足之後就離開了，連句警告的話都沒有說。
    下班的點到了，老冀頭依舊還是像一堆爛泥一樣趴在桌上。
    宋亦學把辦公室規規矩矩的收拾幹淨，然後打了輛出租車，把老冀頭一路送回了家。
    一路上，老冀頭在出租車裏吐得稀裏嘩啦，滿車廂都是，宋亦學給司機賠了兩百塊錢才得以了事。
    老冀頭住的地方是單位裏前些年分的房子，因為他一直沒有成家，所以隻分得了套一居室。
    宋亦學在老冀頭身上找到了鑰匙，把他背了進去。
    房間裏很亂，就和他的辦公室一樣。
    除了一些簡單的基本生活用品之外，最多的東西居然是煙頭和外賣飯盒，煙頭幾乎到處都是，客廳的垃圾桶裏，陽台上，臥室的水杯裏，甚至連鞋子裏都有。
    宋亦學將老冀頭身上弄幹淨後，便把他仍在了床上，然後開始做清潔。
    在收拾書桌的時候，宋亦學無意間發現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三個人，宋亦學細看之下，發現自己竟然都認識。
    唐副局站在主位，左右兩邊是老冀頭和葛瀞凝。
    結合三人的樣貌來看，照片差不多是七八年前照的。
    當時的唐副局身體看上去還很硬朗，站在兩人中間，麵露微笑，但是眉宇間似乎始終帶著一絲化不開的悲傷。
    照片上的葛瀞凝還是略帶青澀的女孩，穿著一身清爽的運動服，看上去活力四射。
    老冀頭當時樣貌和現在差別巨大，要不是宋亦學和老冀頭朝夕相處了兩年，對於他的一些樣貌細節非常熟悉，擱旁人根本就認不出來照片上那個精壯幹練的青年男子會是現在的“老冀頭”。
    照片上的青年看模樣差不多三十出頭的樣子，穿著一身行政處的西式製服，身材挺拔健碩，神色堅定，整個人充滿了自信。
    照片的背景是一處看上去隱藏在樹林中的建築群，遠處還還隱隱能看見有武裝人員在執勤。
    宋亦學將照片原封不動的放回原處，開始繼續打掃。
    他不知道老冀頭在那之後到底經曆了什麽，讓他從一個精神抖擻的自信青年，變成如今靠著煙草度日的“老冀頭”。
    宋亦學從老冀頭家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這裏距離他住的西城公寓並沒有多遠，差不多也就大半個小時的腳程。
    宋亦學今天生活預算因為老冀頭的那一陣吐瀉已經嚴重超標了，所以本著勤儉持家娶媳婦的指導思想，宋亦學決定走路回家。
    在走到離家不遠的那處老街巷子時，突然一陣冷風吹過，讓宋亦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呼……都四月份了，還這麽冷，真是見鬼的天氣。”
    他輕罵了一聲，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許。
    突然間，一道黑影在他眼前閃過。
    “靠，真見鬼了？”
    一陣低沉的呼吸聲響起，一個碩大的黑影出現在宋亦學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