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腐木氣息滲進衣領時，青銅羅盤的蜂鳴聲突然變得尖銳。
    周塵按住懷中震顫的器物，靴底碾碎半截沾著黏液的獸爪——這截斷肢比成年人的大腿還粗，斷麵正滲著幽藍的毒血。
    "三十二種爪痕。"殷鴻的重劍挑開一叢倒伏的荊棘，露出樹根處深達半尺的溝壑。
    他腕間的獸牙串已經停止震顫，取而代之的是暗紅色微光在齒縫間流轉，"化靈初階的赤瞳虎蛛，但..."
    話未說完，頭頂虯結的樹冠驟然炸開。
    八條生著倒刺的節肢破開晨霧，腥風裹挾著拳頭大小的複眼當頭罩下。
    殷鴻橫劍格擋的金鐵交鳴聲裏，周塵的銀簪已經釘入三丈外的古樹年輪。
    赤紅蛛絲在距離咽喉半寸處繃緊，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的絲線另一端，正連著周塵提前布置的困陣。
    妖獸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嘶吼，三對複眼同時轉向陣眼方位，卻被殷鴻趁機斬斷兩條節肢。
    "戌位樹瘤。"周塵的聲音混在蛛腿斷裂的脆響裏。
    殷鴻旋身踩碎兩塊風化的獸骨，重劍劈開蛛腹噴濺的毒液時，劍鋒精準刺入樹幹凸起的暗褐色瘤體。
    方圓十丈的地麵突然浮現金色紋路，昨夜收集的雷劫木灰燼在陣紋中燃起青焰。
    妖獸的嘶吼陡然變調，六隻赤瞳在陣法壓製下轉為渾濁的灰白色。
    周塵踏著陣眼位移時甩出的七枚銅錢，玄色衣擺擦著掃來的蛛腿掠過，沾血的銀簪尖端突然折射出雙倍月光——正午時埋下的鏡石在此刻生效，兩道刺目光束直射妖獸眼部。
    殷鴻的劍鋒貫入複眼的瞬間，整片腐殖層都被蛛血染成詭異的熒綠色。
    兩人後背相抵喘息時，二十步外的樹冠傳來細碎響動，三片打著旋兒下落的榕樹葉突然斷成整齊的六截。
    "有人在試劍。"周塵用劍尖挑起半截葉片，斷麵光滑如鏡。
    殷鴻正要開口，林間忽然騰起數十點猩紅的光斑，此起彼伏的獸吼形成合圍之勢。
    第二波襲擊來得比預想中更凶險。
    七頭化靈中階的銀背狼蛛從三個方向包抄而來，蛛網組成的銀色大網封死了上空。
    殷鴻的重劍劈開第三張蛛網時，左肩已然多了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
    "不是狩獵。"周塵甩出最後三張雷火符，爆炸的氣浪掀翻了兩頭狼蛛，"它們在執行軍陣。"符紙燃盡的餘燼裏，隱約可見每頭妖獸額前都浮著相同的紫色紋路——與昨夜鎮中所得的獸皮如出一轍。
    殷鴻的獸牙串突然迸發血光，將撲來的狼蛛釘死在劍鋒上："西南坤位！"他的嘶吼淹沒在樹木倒塌的轟鳴中。
    周塵旋身斬斷兩根蛛矛，發現所有妖獸都在刻意將戰場引向某個固定方位。
    當第十棵百年鐵杉攔腰折斷時，兩人終於看清那個散發著紫芒的洞窟。
    七頭狼蛛突然停止攻擊，以某種朝拜的姿態伏在洞口，它們額間的紋路正與洞中傳來的波動同步閃爍。
    "控製中樞。"周塵抹去嘴角血漬，袖中滑落的銅錢在地麵擺出殘缺的卦象，"但卦象顯示..."他話音被洞中噴湧的威壓打斷，大乘境妖獸的威勢震得青銅羅盤直接裂成兩半。
    殷鴻的重劍插進地麵才勉強站穩，獸牙串半數崩碎："這根本不是化靈境能..."他的怒吼戛然而止。
    東南方的天空忽然飄落幾片冰晶，本該被蛛網遮蔽的月光竟在地麵投下道細長的影子——那影子分明是劍的形狀，卻不見持劍之人。
    周塵的瞳孔微微收縮。
    三息之前還狂暴的妖獸群突然陷入詭異的僵直，最先恢複行動的那頭銀背狼蛛，額間紫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化。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輕顫，三枚銅錢悄無聲息地沒入東南方的灌木叢。
    當第一縷晨曦穿透樹冠時，洞中傳來的威壓忽然減弱三成。
    殷鴻的劍鋒已經抵住最近那頭狼蛛的眼球，卻發現妖獸赤紅的瞳孔裏，倒映著某種不屬於森林的冷冽鋒芒。
    狼蛛瞳孔裏的鋒芒突然暴漲。
    殷鴻的重劍被無形氣勁震得脫手飛出，周塵反手擲出的銅錢卻在半空中凝滯。
    月光下的蛛網寸寸斷裂，七頭狼蛛保持著撲殺姿勢僵在原地，細密的冰霜正從它們額間紫紋蔓延開來。
    "退三步。"冷冽的聲線貼著耳畔劃過，周塵拽住殷鴻後領暴退的瞬間，整片蛛群轟然炸成冰晶。
    藍白衣角在東南方樹梢一閃而過，先前銅錢沒入的灌木叢裏傳出金石相擊的脆響。
    風無痕落地時沒有激起半點塵埃，劍鞘磕碎最後一塊飛濺的冰碴。
    他掃過周塵袖口隱約露出的卦象，目光在殷鴻崩碎的獸牙串上停留半息，轉身走向紫芒湧動的洞窟。
    "閣下..."殷鴻按住滲血的肩頭剛要道謝，卻被周塵用劍柄輕敲手腕。
    三枚嵌進樹幹的銅錢排列成殘缺的"巽"卦——方才風無痕破招的路線，恰好補齊了卦象缺失的東北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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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窟傳來的威壓突然減弱，周塵眯眼望著風無痕的背影。
    這人靴底沾著的根本不是腐殖土，而是鎮東黑市特有的鎏金沙。
    昨夜潛入鎮長書房時，他在窗欞縫隙裏見過同樣的金屑。
    妖獸首領的咆哮震落洞頂碎石，殷鴻的重劍已經劈在紫芒流轉的禁製上。
    反震的力道讓他虎口崩裂，暗紅血珠濺在陣法紋路時竟發出烙鐵入水的聲響。
    周塵突然按住同伴淌血的手掌，將染血的劍鋒壓進地麵某道裂縫。
    "西南七寸。"風無痕的聲音混在第二波咆哮裏傳來。
    周塵瞳孔驟縮，這個位置正是他兩個時辰前埋設鏡石的陣眼。
    玄衣青年默不作聲地將染血銅錢按進裂縫，禁製光芒果然黯淡三分。
    殷鴻的獸牙串殘片突然在掌心發燙。
    當周塵第三次用他的血破開禁製缺口時，他終於看清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咒文——這些符文走向，與三個月前他們在古戰場見過的控屍術同源。
    "閃開！"風無痕的劍鞘突然橫在兩人中間。
    周塵後仰避開的瞬間，原先站立的地麵竄出三根骨刺。
    妖獸首領的輪廓在紫霧中逐漸清晰，那竟是具披著蛛殼的人形骸骨，天靈蓋處插著半截熟悉的青銅匕首——正是無名劍派內門弟子的製式武器。
    周塵的劍鋒在骸骨關節處擦出火星。
    當他的銀簪第三次點中匕首尾端時，風無痕的劍氣突然轉向，削斷了連接骸骨與洞頂的十二根血線。
    殷鴻的重劍趁機貫入骸骨胸腔，卻在觸及某物時發出鍾磬般的嗡鳴。
    禁製殘餘的紫光突然全部湧入骸骨眼眶。
    周塵在血線斷裂的瞬間看清了那件東西——嵌在骸骨心髒位置的，分明是半塊刻著巽卦的青銅羅盤，與他懷中碎裂的羅盤紋路完全吻合。
    風無痕的劍尖在此時點中羅盤邊緣。
    當妖獸首領的咆哮轉為淒厲尖嘯時，周塵發現洞窟陰影裏還有十三處相同的禁製波動，而東南角的岩壁裂縫中，隱約露出半張繪製著控屍符文的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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