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鹽燼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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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山的暴雪如狂怒的巨獸,裹挾著鋒利的鹽晶,在祭壇四周肆意堆砌起冰冷而高聳的冰牆。每一片雪花都仿佛帶著無盡的寒意,與二十年前運河沉船那令人絕望的時刻悄然呼應。
謝明微緩緩步入這冰晶的世界,她的玄色貂氅如同夜色中的幽靈,輕輕掃過冰麵上泛藍的鹽漬,細碎的響動在寂靜中回蕩,鎖鏈斷裂的餘音重疊交織,仿佛命運的齒輪在此刻悄然轉動。
她低垂著眼眸,目光落在中原使臣曹謹那焦黑殘軀之上。曹謹的屍體蜷縮成弓形,宛如一隻被抽幹了生機的破布娃娃,無助地躺在冰冷的地麵上。
謝明微望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掌心的鹽甕卻突然傳來一陣滾燙,仿佛裏麵不是普通的鹽粒,而是燃燒著的火焰。
她微微顫抖,甕口凝結的血冰裏,隱隱映出父親被鐵鏈鎖在艙底那絕望的姿態,那深深的痛苦和無奈仿佛透過血冰直直地刺進她的心底。
"可汗當真是焚琴煮鶴的妙人。"一道清冷的聲音在風雪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
沈硯舟手持竹骨折扇,緩緩走來。他的身姿修長而挺拔,月白錦袍在風中輕輕飄動,宛如一幅流動的畫卷。
那錦袍上的襟前璿璣繡,精致而華麗,星軌圖案閃爍著神秘的光芒,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星辰奧秘。他的頭發束起,用一根黑色的絲帶係著,幾縷碎發在風中輕輕飛舞,增添了幾分灑脫不羈的氣質。
然而,他的眼神卻深邃而銳利,猶如夜空中閃爍的寒星,透露出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城府。
他輕輕挑開冰簾,瘦西湖煙雨在扇麵流動成破碎的運河圖,仿佛將二十年前那場災難與眼前的場景融為一體。
謝明微的銀針迅速穿透飄落的詔書殘頁,針尖挑破了“和親”二字,動作幹淨利落,不帶一絲猶豫。
"沈大人若是心疼故人..." 她的聲音清冷而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突然揚手,殘頁如刀片般旋向冰裂穀深淵,
"不妨跳下去撈撈曹公公的舌頭——本汗特意用觀音淚醃了七日,正配得上沈家祖傳的品鑒功夫。"
她的眼神冷漠而狠厲,仿佛眼前的沈硯舟隻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冰窟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錚鳴,打破了這緊張的氛圍。裴昭身著孔雀紋披帛,從深淵中躍出。
他的腰間,謝府舊玉撞擊在祭壇鹽甕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裴昭的麵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毅和果敢。
然而,在她的眼底深處,卻隱藏著一絲不為人知的秘密。她掌心托著的半枚殘玉沾滿鹽粒,玉紋與謝明微頸間暗藏的半枚嚴絲合扣,仿佛兩顆命運交織的星星。
"蕭尚書可知,三皇子咽氣前攥著這玉玨,喊了七十九聲"熒惑守心"?"裴昭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怒。
謝明微的蟒皮手套輕輕撫過冰案,混著熒粉的鹽晶突然在案麵顯形北境軍械圖。她的動作看似輕柔,卻蘊含著一種致命的威脅。
"這玉玨在觀音淚裏泡了十年,最會蝕人心肝?"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突然碾碎鹽塊,靛藍粉末隨風飄向裴昭眉眼,
"就像裴大人當年在運河畔,親手喂我飲下的那盞"安神湯"。"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狠毒,仿佛在回憶著那段痛苦的往事。
五更天的暴雪將十八部首領釘在冰柱上,哈爾沁王後頸的狼頭刺青泛著詭異靛藍,顯得格外猙獰。謝明微的銀針精準地挑破皮膚,混著熒粉的膿血突然凝成工部密庫方位。
她的動作迅速而果斷,沒有絲毫的遲疑。"可汗舊部送來的大禮,本汗便用百車青鹽回贈。" 她的聲音冰冷而堅決,仿佛在這寒冷的天氣中再添一層霜凍。
阿史那雲羅的彎刀劈開冰柱,醃透的突厥密探頭顱滾落鹽堆,鮮血與鹽晶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慘烈的畫麵。
當混著觀音淚的鹽水潑向部落首領,冰麵突然顯形殘缺的星象圖。謝明微的銀針釘住哈爾沁王抽搐的指尖,冷冷說道:
"傳令各部落——即日起鹽車插玄鷹旗者,可免鹽刑。" 她的聲音在風雪中回蕩,充滿了不可抗拒的力量。
"蕭可汗的規矩,倒比陰山的暴雪更砭骨。"沈硯舟的折扇突然展開,扇麵星象吞噬冰麵裂紋。
他指節叩擊祭壇青銅鈴,鈴舌暗藏的寒鐵箭簇簌簌而落,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隻是這鹽甕裝得下人心,可裝得下運河底的三千冤魂?"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似乎在質問著命運的不公。
沈硯舟望著鹽燼中浮現的謝氏家徽,忽然輕笑。笑聲驚起寒鴉,打破了這寂靜的氛圍。二十年前沉入運河的"熒惑守心"血書正在鹽霧中舒展,化作北境七十二鹽道的星圖。
謝明微的青絲掃過玄鷹旗,發間銀鈴震碎最後一片雪幕時,冰裂穀深處傳來鹽車啟程的轟鳴——新的棋局,已在鹽晶折射的幽藍裏鋪開天羅地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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