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鹽鎖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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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的冬雨中,沈硯舟站在烏篷船上,望著艙底滲出的積水漫過棋盤。他的目光堅定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虛妄與真相。
船尾搖櫓的老漢哼著運河小調,沙啞的嗓音混著冰碴刮擦船板的聲響,讓他恍惚間竟與二十年前謝明微離京時的馬蹄聲重疊。
“公子,前頭鹽倉有異響。”隨從的嗓音混著雨聲傳來時,沈硯舟已嗅到風中飄散的腐鹽氣息。
那是二十年前沈家私鹽倉特有的黴味,混著觀音淚的甜腥,此刻正從岸邊廢棄的庫房裏滲出。
他握緊折扇躍上岸,靴底碾碎的鹽晶在青石板上泛出幽藍,如鬼火般蜿蜒指向倉門鐵鎖。
生鏽的鐵鎖在雨中泛著血褐,鎖孔裏嵌著半枚謝府舊玉。沈硯舟的折扇尖剛觸到玉玨邊緣,身後蘆葦蕩突然驚起寒鴉。
他轉身的刹那,混著熒粉的鹽粒破空而至,在倉門木板上蝕出“巽三”暗碼。
“沈大人對這醃臢之地倒是情有獨鍾。”謝明微的嗓音自雨霧中浮出,紫金蟒袍掃過滿地鹽晶,腕間銀鈴輕震的節奏竟與當年運河畔初見時一般無二。
沈硯舟的扇骨突然裂開,暗刃挑向她咽喉:“蕭尚書連貶官之人的行蹤都要掌控?”
銀針穿透雨簾的聲響驚破對峙。謝明微的指尖夾著半張泛黃密信,混著熒粉的墨跡遇雨顯形——正是沈父與三皇子往來的鹽引批文。
“本官隻是好奇……”她忽然咳嗽,血沫濺在沈硯舟袖口,“沈公子查自家罪證時,可會手抖?”
倉內黴味刺鼻,沈硯舟的火折子照亮四壁鹽漬。蛛網纏繞的貨架上堆著發黑的鹽包,每包缺口處都露出工部特製的玄鐵箭簇。
謝明微的銀針挑開某包陳鹽,醃在深處的密函遇光舒展,顯形的“熒惑守心”正吞噬沈家印鑒。
“永昌二十三年七月初三……”謝明微念著日期,忽然輕笑,“沈公子可知那夜運河漲潮,衝毀了謝氏祠堂的牌位?”
沈硯舟的折扇劈開鹽堆,飛濺的鹽晶在空中凝成北鬥。他望見貨架暗格裏露出半截鐵鏈——與父親書房暗櫃的鎖鏈同源,鏈環上的“巽”字暗記正被鹽蝕得模糊不清。
驚雷炸響時,鹽倉頂棚突然坍塌。沈硯舟拽著謝明微滾向貨架死角,她發間銀鈴撞在他胸口,聲響混著雨聲竟成催命符。
追兵的箭矢釘入鹽包,混著觀音淚的毒霧瞬間彌漫。
“屏息!”謝明微的銀針封住沈硯舟頸側穴位,指尖溫度燙得他心頭一顫。
她蟒袍翻卷掃開毒霧時,腕間舊疤正對著他視線——那是運河沉船案時他為救她留下的箭傷。
追兵腳步逼近的刹那,沈硯舟忽然攬住她腰身躍向暗門。謝明微的呼吸拂過他耳際,與二十年前馬車顛簸時她昏睡的呢喃重疊。
暗門在身後閉合時,他望見她睫毛上沾著的鹽晶,在黑暗中泛著星子般的微光。
密道裏的鹽腥氣混著鐵鏽味,沈硯舟的火折子照亮壁上抓痕。謝明微的銀針突然刺入某處磚縫,混著熒粉的鹽晶滲出,顯形出北境鹽道圖:
“沈公子可知這密道通向何處?”
“總不會是蕭尚書的溫柔鄉。”沈硯舟的冷笑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澀意。折扇挑開前方蛛網時,他望見盡頭處堆著的玄鐵箱——箱麵沈氏家徽正被鹽蝕成飛鷹紋。
謝明微忽然握住他執扇的手,掌心溫度透過裂開的竹骨:“這箱裏鎖著的,可是沈公子最後的退路。”
她腕間銀鈴震碎鐵鎖,醃透的血契如雪片紛飛,每張都印著沈父與三皇子往來的掌印。
五更天的雨勢轉疾,沈硯舟立在密道出口望著運河濁浪。謝明微的蟒袍掃過他肩頭,鹽晶在袖口凝成北鬥:
“現在殺我,沈家罪證便可永沉河底。”
沈硯舟的折扇尖抵住她心口,暗刃卻遲遲未發。他忽然想起那個雪夜——她立在陰山鹽甕前說“醃透的人心最是純粹”,眼角淚痣比此刻的觀音淚更灼人。
“謝明微……”他生平第一次喚她舊名,驚覺這名字早已在心頭醃成琥珀,“你究竟……想要什麽?”
謝明微的銀針突然刺入自己腕間,血珠順著扇骨滑落:“要沈大人親眼看著……”她忽然咳嗽,血沫濺在飛散的密信上,
“這盤棋如何醃透人心。”
晨光刺破雨幕時,沈硯舟望著她消失在鹽霧中的背影,掌心舊玉突然迸裂。混著熒粉的鹽晶隨風飄向河心,
那裏正浮起二十年前沉沒的謝氏旗幡,旗麵殘破的“熒惑守心”四字,此刻正吞噬著初升的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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