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回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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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麵而來就是一股熟悉而又難聞的氣味,瞧見沈承運身負重傷昏迷在沈駿身後,心中可怕的念想終究還是應驗。他瞳仁微縮,但依舊麵不改色,騎著雪見來到他身邊,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麽?”
    “昨日除夕夜,周淮帶人闖入無師之巔”,沈駿毫無感情的複述著昨晚發生的一切,喃喃道:“他殺了很多人,我爹因此身負重傷,我娘此刻還在留在派中不知生死。”
    回憶起昨夜,仿佛就像一場噩夢,可如今天亮了,夢醒了,才發現這是現實,沈承運微弱的鼻息還打在自己身上,不斷的提醒著自己,這是真的,他在這一夜之間,失去了一切。
    聞言寒川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眸底閃過一絲慌亂,但他不懂醫術,所以幫不了沈承運,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問道:“沈鈺呢?”
    “他也留在了派中”,沈駿的眼眸忽然回神,他立馬問道:“怎麽就來了你一人?無塵之境其他人呢?”
    “昨日傍晚我外出時,正好碰見了沈鈺的馬,可卻不見騎馬之人”,寒川淡聲解釋道:“所以我便先行一步出發,也已書信給父親告知其狀況,所以其他人可能在後方。”
    希望破滅,聞言沈駿的眼神又暗了下去,隱隱閃爍著受傷的微光。
    “你繼續向前”,寒川不會安慰人,對沈駿他更是無話可說,他輕夾馬腹,雪見隨即準備繼續向前,他盡量用最柔和的語氣,說道:“我去救他。”
    等沈鈺趕回戰場之時,整個習武場基本已淪為一片廢墟,所站著的同門與長老都已寥寥無幾,可他們仍舊無人退縮。仍舊孤身奮戰,瑜箐則站在最前方支起一道巨大的藤蔓屏障,正努力的抵製著傀儡前進。
    從離開到現在不過半個時辰,如今她已渾身是血,身負重傷,隻是眼眸還依舊堅定,結印的手還在不斷釋放靈流。精心繪製的妝容早已被血水盡數毀去,身上的衣裙也變得破爛不堪。
    “伯母!”沈鈺一個箭步來到了她身邊,隨即召出春分開始擊殺湧入的傀儡,不忘提醒道:“您與先生們先走,我負責斷後。”
    “塵兒!?”怎麽都沒料到他會返回來,瑜箐當即大驚失色,忍不住斥道:“不是讓你帶駿兒先走嗎?為什麽要回來!?”
    “伯母放心”,沈鈺抽空解釋道:“他們已經被我送走了,後方結界薄弱處我已安排好了車馬,您帶著長老們先走,這裏交給我。”
    “你傻嗎!?”淚水溢出了眼眶,瑜箐很難得失了態,不顧一切的對他吼道:“明明都已經走了!還回來作甚!?我煞費苦心的留下來斷後,不就是為了給你們拚出一條生路嗎!?你此行此舉,對得起我嗎!?”
    “命是伯母,是澗渂,是伯父,甚至是無師之巔給的”,沈鈺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揮劍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堅定的說道:“若無你們,這世上便沒了我沈月塵,所以我就算是死,也一定要護你們周全!”
    這些年沈鈺雖然安分守己,不肯忘本,可沈承運與瑜箐待他的好他都清楚,他也明白如果自己真的遇到了危險,那瑜箐跟沈承運一定拚死也會護自己周全。
    “你!你!你!!!”瑜箐恨得咬碎了牙,即將衝出口的話,卻卡在了喉間怎麽都說不出來,看著沈鈺篤定而又堅決的身影,她絕望的合上了眼簾,當她再次掀起眼簾之時,眸光卻多了一抹決絕。
    “還挺能抗”,周淮看著這些人苟延殘喘的模樣,他隻覺得無比暢快,忍不住諷刺道:“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撐到什麽時候。”
    毀滅擊殺的快感是無與倫比的,自他發現了自己的與眾不同之後,他便暗暗開始習修冥生咒。直到今時今日,他已經完全能熟練自如的使用冥生咒,傀儡一傳十,十傳百,隻要屍體還在,隻要傀儡不毀,它便可以無限複生,用之不盡。
    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忍辱負重了這麽長時間,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稱霸為王,一統天下。隻要有浮夢錦,他便是人魔混血,隻要能使用冥生咒,他就是天下霸主。
    其實早在發現自己能使用冥生咒後,他便將此事告訴過周慶元,他堅信隻要把冥生咒學會,他日必然能統一修真界,稱霸為王。
    可周慶元那個懦夫卻畏手畏腳,當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還堅稱若身份暴露,必將會遭來殺身之禍。所以他不單是否決了自己,甚至還不準自己再繼續使用冥生咒。
    這樣就算了,為防止自己叛變,他甚至強迫自己與他定下了生死契,使自己與他變成了共生的關係,好在這個生死契隻能維持百年,百年過後便會自行解開。
    自定下生死契後,這些年他一直安分守己也沒再提過冥生咒的事,這也大大降低了周慶元對自己的警惕。上天是眷顧他的,就在生死契失效之時,周慶元正好處在閉關之中,而這無疑是給了周淮叛變的機會,如今唯一的束縛已然解決,這世間將再無人能與他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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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芳澤挨了一擊,當即連連後退,他痛苦的捂住胸口,哇一聲吐出來一大口鮮血。
    瑜箐大驚失色:“芳澤!”
    沈鈺立馬衝了過去:“芳澤先生!”
    “來不及了!”沈鈺扶著芳澤退到了青鸞身邊,隨後他立馬又趕回瑜箐身側,催促道:“您先帶諸位先生先離開,我負責斷後!再不走我們全部都會死在這!澗渂不能沒有娘親!”
    “可澗渂也不能沒有哥哥!”瑜箐紅了眼眶,痛苦的厲聲斥道:“你快走!帶著先生們,還有你的師兄弟們趕緊走!”
    沈鈺連連搖頭,堅定的說道:“可是!”
    “塵兒!你聽話!”瑜箐嘶吼著打斷了他,她咬碎了牙,淚水源源不斷的溢出眼眶,此刻她滿臉都是悔恨之意,哽咽道:“我們已經對不起無師之巔,也對不起你的父母,若你要是死了,日後九泉之下,我便無顏再麵對你的父母。所以伯母求你了,求求你趕緊走,求你一定要活下去!行嗎……我求你了……”
    “可是”,沈鈺再一次搖頭,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去思考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隻見她的眸光突然變得異常凶狠,結印的手勢也發生了變化,緊跟著所釋放出來的藤蔓也變得堅韌無比,所覆蓋的範圍也越來越廣。
    沈鈺不太清楚瑜箐專武的作用,平日裏她甚少出手,所以他隻知道是藤蔓,可見她如此,他便也意識到她或許已經用上了絕招。
    隻見麵前的藤蔓開始源源不斷的長出,縱橫交錯,眼花繚亂,眼看著一條條藤蔓向前蔓延,直至將周淮與傀儡全部攏在其中。
    瑜箐並不出自仙門世家,她出自江湖上那些鮮少人知的幫派,所以沒什麽人清楚她的身份。再加上周淮沒見過這種專武,也沒遇見過這種狀況,能操控傀儡的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所以他不慌不亂,可見藤蔓越來越多,他身旁的無盡門門生意識到情況不太對。立馬開始揮劍想要砍斷它們,也是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意識到,這些藤蔓根本就斬不斷。
    “宗主!”立馬有門生向他匯報此事,說道:“這些藤蔓堅韌異常,斬不斷啊!”
    “斬不斷那就用火燒”,周淮還在操控傀儡,他騰不出手去解決藤蔓,他滿臉不屑的看著瑜箐,諷刺道:“這世上就沒有堅韌不摧的藤蔓,專武也總有弱點。”
    “這,這是”,青鸞知道這是瑜箐最後的絕招,可一旦她用了這招,也就意味著她的生命走向了終點,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瑜箐,喃喃道:“用生命綻放的紅薔薇……”
    用生命綻放的紅薔薇……
    這句話如同宣告死亡一般在沈鈺耳畔不斷回蕩,他的臉色當即慘白,心也沉入了穀底,他立馬抓住了瑜箐的手腕想要製止,惶恐的問道:“伯母!你要幹什麽!?”
    “答應我”,薔薇藤蔓陣已然鑄成,瑜箐終於收回了手,緩緩轉過頭,她慈愛憐惜的看著沈鈺,溫聲道:“好好活下去,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護著駿兒,不要與他為敵。”
    哪怕直到最後,她仍選擇尊重沈鈺的意願,而不是要求他保護沈駿。沈鈺實在是不清楚他們與自己父親的往事,他怎麽都想不明白,他們到底欠了自己什麽,值得這樣舍命去救自己,值得他們縱容了自己一輩子。
    “伯母”,淚如雨下,心如刀割,這種臨終前的遺言他已經不知聽過多少遍,唇瓣翕動,他哀求道:“你先走,你先走……”
    森森寒意將他籠罩在其中,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感官都被寒意盡數淹沒,抓著瑜箐的手忍不住開始顫抖,淚水像是失控一樣開始源源不斷的溢出。
    眼看著藤蔓的覆蓋就剩下最後一點,藤蔓陣內的無盡門門生,也注意到這藤蔓哪怕是用火也無法燒毀,而這一切的根源就是瑜箐。
    周淮當即停下了冥生咒,他惱羞成怒的抬手指向瑜箐,歇斯底裏的喊道:“衝出去!殺了她!!!”
    所有的門生與傀儡紛紛回過頭,此刻正朝著最後的一點縫隙衝了過來,藤蔓陣內殺聲一片,瑜箐絕望的合上了眼簾,她朝著沈鈺用力一推,隨後頭也不回的衝進了藤蔓中,用自己的身體完成了最後的覆蓋。
    不要!
    不要!!!
    沈鈺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身體卻一點一點倒下,紅溫一點一點上了臉,脖頸凸起一條縱橫交錯的血管,他聲嘶力竭的喊道:“伯母!!!”
    “伯母!伯母!”
    沈鈺忽然驚醒,他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瞳仁收縮至最小,心髒像是失控一般瘋狂撞擊著胸膛,胸膛跌宕起伏,粗氣直喘。
    耳畔失了聽覺,隻剩嗡鳴一片,夢境中的一切還曆曆在目,兩滴滾燙的淚水溢出了眼眶,劃過臉頰。
    “月塵,月塵?”
    感受到有一隻手在輕輕拍打著自己的後背,沈鈺的心髒在它的安撫之下才慢慢恢複平靜,耳畔的嗡鳴也隨之漸漸收小。
    他這才聽見了身旁之人的聲音,那是一個熟悉而又溫和的聲音,他對自己說:“沒事了,是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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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鈺僵硬的轉過了頭,在他對上那雙熟悉的鳳眸時,胸腔的悲傷再也無法抑製,他抬手就摟住了寒川的脖頸,用力撞上了他的胸膛,喉間抑製不住的泄出一絲嗚咽。
    寒川渾然一怔,隨後又輕輕摟住他顫抖的身軀,溫聲安撫道:“沒事了,夢醒了,都過去了。”
    是啊,夢醒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往昔種種,一切都不複存在了。
    他被寒川輕輕摟在懷中,鼻腔充斥著熟悉的香味,明明兩人關係不好,可不知為何,就在這個詭異而又莫名其妙的懷抱中,沈鈺竟感到一絲莫名的安心。
    他甚至舍不得鬆開,整張臉都埋進了他的頸窩裏,隻露出一雙止不住淚的眼眸。好在寒川也沒指責他,也沒有將他推開,隻是輕輕的拍打著他的後背,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突然“砰”的一聲,寒儒推門而入,他一腳邁了進來,滿臉興奮的說道:“師尊,師……”
    映入眼簾的是兩人坐在床榻上,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寒川猛然側首掃過去一記眼刀,當即斥道:“滾出……”
    可下一秒沈鈺就鬆開了他的懷抱,轉過身去,懷中一空,寒川的心底當即燃起一把無名火,怒上心頭眉心狂跳,可當他看清來者的臉時,卻又無可奈何的強壓下心中怒火,沉聲道:“你先出去……”
    “哦……”寒儒失落的應了一聲,隨後立馬轉身跑了出去。
    樹葉泛黃,葉如火般熱烈,銀杏葉似金般燦爛。秋風起,落葉紛飛,帶來陣陣涼意,晨霧嫋嫋,炊煙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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