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湘夢
    寒川回答道：“湘夢坊。”
    沈鈺怔了怔：“……？”
    等寒川把碗筷收起來時，夜色也已然降臨，吃飽喝足的沈鈺回到了床榻上，舒舒服服的倚靠著枕頭小憩，而寒川則去沐浴更衣。
    等人出來之後，沈鈺便百無聊賴的問道：“那我們明日便動身去雲中觀？”
    “嗯”，中衣微敞，鬢邊的碎發還未幹，濕漉漉的垂下，隨著他的腳步，偶爾滴落幾滴水珠，寒川一邊把外衣掛起，一邊回應道：“不急，等你恢複好再出發也不遲。”
    “也是”，一想到自己滿身狼藉，也實在是不便出門，沈鈺又感覺臉頰在悄然發燙，見寒川朝自己走了過來，他便自覺的起身把枕頭給他還了回去，說道：“看來十二嶼這一部分，得再另辟蹊徑了。”
    “我覺得十二嶼的倒是不用費腦筋”，寒川落坐在床榻邊，帶來了一陣濕潤的梨花香，他幫沈鈺展開了被褥，說道：“既然是他費盡心思複活的你，那必然也不會滿足於，如今這個不完整的你。”
    “有道理”，吃飽喝足後，身上的不適感雖然緩解了不少，可隨著天色已晚，也帶來了絲絲疲倦，沈鈺躺了下去，任由寒川幫他把被褥蓋好，他又說道：“那我靜候佳音便是了。”
    “嗯”，寒川也躺回了原位，提醒道：“早些歇息吧。”
    “好”，沈鈺頷了頷首，寒川便勾了勾手指，熄滅了燭台，房間頓時陷入一片灰暗之中。
    其實對於晏聽，他仍舊有很多不解，能確定他對自己的感情，應該不止於兄弟之情，可明明有那麽多合適的身體，可以用做複活自己，他為何偏偏就選擇了時雨，又為何會幫他贖身？
    念的明明是自己的名字，但這具身體為何在那時候會有這種反應？
    就算沈鈺對兩人之間的過往什麽都不知道，憑借著身體的反應，他便能斷定出這兩人從前是什麽關係，可這說不通啊，他不是跟寒川，才是相濡以沫的那對嗎？
    為何他明顯感覺，他跟晏聽的關係似乎更令人匪夷所思，尤其是當時自己在抵抗晏聽之時，不止是藥物是他無力掙紮，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時雨在跟自己作鬥爭。
    沈鈺看不懂，覺得他們真的非常奇怪，一個兩個都像是那種一心二用的人，可又像是他們之中誰撒了謊。
    寒川口口聲聲說愛時雨，可實際卻又對他那個寶貝徒弟好的不行，且與自己似乎也有點朦朧曖昧。這個晏聽也古怪得很，說想的是自己，可實際卻又跟這個時雨又關係不一般。
    這個時雨更是離譜，居然會對晏聽有這種反應。
    沈鈺夾雜在其中，隻覺得複雜的不行，百思不得其解。雖說他其實也挺愛聽八卦，但這種夾雜在主角之中的八卦，卻也實在是令他難以接受。
    盡管身上的疲憊感很重，可他卻被這些人的關係折磨得心煩意亂，可自己偏偏又像是捋不清。就不肯睡似的，時不時還蹙起眉頭，滿臉愁思。
    “不困麽？”寒川因為他細微的動靜而轉過了身，看著他神色複雜的模樣，也不知他又想什麽去了，忍不住問道：“在想什麽？”
    “你說這人”，沈鈺不想提及他與時雨的關係，可他也實在心煩的很，糾結再三，他也翻了個身，兩人隔著一段距離，麵對著麵，沈鈺試探性的問道：“為何會這般複雜？”
    每每瞧見他這般苦惱，而又古靈精怪的模樣，寒川隻覺得好笑，但可能是久不愛笑的緣故，導致他的嘴角僵硬得很，他麵無表情的輕聲問道：“此言何意？”
    “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沈鈺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最後又與那雙鳳眸對視上，故作隨後一問，問道：“一心可以掰成兩半，他也不嫌累？”
    明麵上他是在說晏聽，可實際，他的心卻在暗戳戳的指向了麵前之人，可他並不覺得沈鈺是在說自己，也以為他是在說晏聽，兩人在昏暗中對視了好一會。
    “不知道”，寒川也沒法評價晏聽的所作所為，但他知曉自己的心意，亦希望沈鈺也能明白自己的真心，所以他回答道：“但我心不變，始終如初。”
    嘖，好慘。
    可憐他了，一往情深，卻不知自己的心上人其實早已變心了。這時雨也該死，跟著寒川不好麽？為何後來又要跟晏聽不清不楚？
    可能是心底偏向於寒川，所以他覺得時雨不該如此對待他。
    沈鈺不敢觸及的事，寒川也亦是如此，天知道沈鈺什麽時候會爆炸，又什麽時候會翻臉，但見他不肯多言，神色又極其古怪。
    寒川也不願讓他多想，就算那夜情非得已，但既已發生，那兩人總歸也無法回到從前了吧？
    寒川這樣想著，於是又伸手想把人撈過來，但他瞧見自己有了動作，瞳仁微縮，下意識的又翻了個身，背對著自己。
    眼看著麵前的人又變成了背影，寒川微微一怔，伸出的手就這麽僵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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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川：“………”
    嘖，但他真的好像太慘了，又有點可憐。沈鈺雖不想與他越走越偏，但想想如果時雨真的得以複活，已經變了心的他，恐怕對寒川來說亦是另一種傷害。
    但如今他體內的魂魄還是自己，又礙於這段日子他對自己體貼入微的照顧上，所以他決定還是趁著自己還沒離開，盡量安慰一下他吧。
    沈鈺這樣想著，於是又翻回了身子，他有些憐憫的看了寒川一眼，隨後又自覺鑽進了他的懷中，攬上了他的腰。
    寒川：“……？”
    寒川發覺這人真是陰晴不定，古靈精怪，對著自己，他總是時好時壞，但他也不想多思多問了，既來之，則安之，所以寒川最後還是摟住了他，順帶拽了拽被褥，把人裹嚴實。
    “啪嗒。”
    似是雨聲。
    “啪嗒。”
    好像又不是，像是雨後街上積攢的髒水灘被踐踏時，所發出的聲音，又像是有人什麽人在奔跑。
    耳畔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還有心如擂鼓的心跳，伴隨著奔跑的腳步，沈鈺感覺自己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
    我在……幹什麽？
    意識逐漸回籠，麵前的畫麵也隨之變得清晰起來。
    好熟悉的感覺，似是在誰人的追憶之中。
    “站住！不準跑！”身後傳來一陣吆喝，厲聲道：“媽的！你最好別讓我逮到，否則有得你受的！”
    “呼，呼”，正在奔跑的人是自己，他兩步三回頭，密切的注視著身後的狀況，而他後頭，則有兩個壯漢正跟著自己窮追不舍，沈鈺能共情的感受到他在害怕。
    他不斷的穿梭在大街小巷，試圖甩開身後的壯漢，小腿已然酸麻得不行，體力幾乎透支，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可他一刻也不敢停歇，因為他深知被抓回去的下場會是如何。
    好在此刻天微微亮起，所以街上的行人並不多，而周邊都是些賣早點的店家在忙活，所以自己逃跑的路上沒什麽阻礙。
    “饅頭，包子，豆漿”，小販一波三轉的吆喝著，此刻自己正回頭查看那兩名壯漢的位置，絲毫沒有留意到前方佇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小販問他：“公子來一份嗎？”
    出於禮貌，那名高大的男子停住了腳步，正想回絕時。
    “咚”，一聲悶響，腦門一疼，沈鈺當即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冒金星。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那名男子雙手下意識的抬起，就這麽僵在了半空。
    呼吸一滯，一瞬回神，緊跟著那些緊張害怕的情緒，就又追了回來，沈鈺猛一抬頭，當即又愣在了原地。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時雨的追憶之中，因為他撞上的人，正好就是自己那日在十二嶼中所見的那位，體魄強壯，身材高大的晏聽。
    但此刻應該是他與晏聽初次見麵，所以沈鈺對此人並沒有任何感覺，甚至因為被他打斷了逃亡，而感到一陣絕望。
    他穩住了身形直起身板，垂下眸時，一滴淚從眼尾溢了出來，隨著他轉身而劃過臉頰。
    可就在他抬腳準備離開之時，肩膀一沉，一隻寬大的手隨之摁住了自己，時雨渾然一怔，當即感到一陣不知所措。
    他僵硬的轉過了身子，睫毛簌簌，眸光微閃。
    “我看你往哪跑！”，身後奪命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瞳仁微縮，時雨的臉色當場白了下來，可偏生他此刻又被晏聽按住了肩膀，一時間也不敢走，左右兩難之下，他徹底慌了神。
    “我家老爺能看上你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其中一人衝著他罵道：“還敢跑，待會回去有你好受的！”
    追上來了！
    時雨猛地一怔，淚水再次溢出了眼眶，就算沒有回頭，也能聽見近在咫尺的腳步聲，以及越來越近的身影。
    背後傳來一陣有人靠近的風，晏聽的手忽然發力，一把將他攬到自己身邊，另一隻手灌入靈力，輕輕一推。
    “唔！！！”
    兩人隔空挨了一擊，當即瞳孔驟縮，捂著胸口後退了好幾步。
    晏聽對於如今的時雨來說，隻是初次見麵的陌生人，見他對自己動手，他下意識的又想掙脫。可當他回過頭，看到了那兩名壯漢凶狠的眼神時，還是害怕得閉上了眼，徹底縮在了晏聽的懷中。
    “你是誰？”其中一人穩住了身形，對著晏聽質問道：“你竟敢跟四爺搶人？”
    雖說他們隻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無法跟修真之人相比，可他們的主子在銀川也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隻有與他並肩，而沒有越過之人，在這地方誰敢不給四爺麵子？
    時雨止不住在顫抖，而晏聽似乎也感知到了他的害怕，摟著他的手不禁又用力了幾分，試圖努力在給他安全感。
    晏聽平靜的抬眸，對著那兩人淡聲問道：“多少？”
    其中一人沒聽懂，隨即又反問道：“什麽？”
    另一個人反應極快，立馬回道：“兩百金！”
    什……什麽！？
    自己明明是被用五十金買來的，可他們卻對晏聽翻了好幾倍的報價，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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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立馬抬頭，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可喉間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晏聽便已經取下了自己腰間的錢囊，朝著兩人拋了過去。
    “我給你五百金”，晏聽無意低了低頭，四目交接的一瞬，他微不可察的頓了頓，眸光隱隱閃爍，他故作鎮定的摟著人轉過身，說道：“人我帶走了。”
    二人撿起錢囊打開一看，一片金燦燦讓他們當場傻了眼，裏頭的數量跟重量怕是隻多不少。
    這人是他們主子花了五十金，在人販手中買的，還是個男人，而那兩百金不過隻是隨口一說，原想著嚇唬嚇唬晏聽，哪成想他竟會給五百金這麽多。
    忽然拂過一縷涼風，天空沒理由的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晏聽“嘩”一聲利索的開了傘，輕輕將人攬到自己身邊，帶著他朝反方向走。
    這錢都收了兩人也不在好說些什麽，拿錢的人憤憤將錦囊攥緊，看著晏聽與他逐漸遠去的背影，一聲冷哼道：“我們走！”
    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也不知那兩名壯漢走遠了沒，一開始時雨還感到一陣鬆懈。可隨著兩人越走越遠，再加上他摟著自己的手並沒有鬆開，那陣不安的感覺再度逐漸回籠。
    畢竟那戶人家的家主是個斷袖，又殘暴不仁，可如今自己身旁的，是位素不相識的男人。
    有過前車之鑒的時雨，其實對大多數男人都敬而遠之，但礙於他剛剛花了重金把自己買了下來。所以無論如何，此刻他都不應該對晏聽有過多的揣測，且應該給他道聲謝才是。
    “公子”，此刻二人已經走出去很遠了，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仰頭看向晏聽，說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賤民……”
    他被人販抓走時，起初的賣價是二十金，隻不過湊巧被四爺看上，兩個買家爭鬥了一番，才硬生生把他身價抬到五十金，可麵前的晏聽一揮手，就丟出去了五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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