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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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們的態度,也讓晏聽意識到在這世上,如今除了自己以外,好像再也沒有人願意站在沈鈺身旁,選擇相信他了。
    沈駿一頭紮進了外界的人堆裏,與他們一樣,指著沈鈺的鼻子對他破口大罵,恨之入骨。寒川是什麽態度晏聽不知道,但寒峰信誓旦旦的說,寒川是在與沈鈺交手的過程中,被其重傷,而他堅稱兩人已經交惡。
    還是一樣的,晏聽想要知曉的真相,無人能為他解答,除非沈鈺開口。
    在確認沈鈺已經把那段噩夢一般的記憶忘掉了之後,權力不夠的晏聽隻能是把囚獄裏,晏濤的人全部殺了,而後又去找了晏南坤。
    可他並不知道,在晏南坤與那十二位長老激烈的爭執之下,長老們判定晏南坤生了疑心,已經暗自更改了沈鈺的審判時日。
    雖然自沈鈺被十二嶼關押後,長老們便收繳了墨凜,後又廢了沈鈺的修為,外加封印了墨凜。可沈鈺在囚獄裏的幾度崩潰,幾次情緒失控,已經讓墨凜的封印已經快要按壓不住了。
    也是經此一事後,晏聽才意識到,自己與尋常人不同,他的身體裏似乎一直暗藏著一種,不屬於自己的力量,難以抑製,也難以操控。
    許是覺醒的時機已接近,所以這也讓他意識到,自己是最不該在人世間存活的人,可他居然沒有失控,也還有理智。
    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可他也不敢冒險,但如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或許會毀了這世間。
    所以那日在沈鈺被推上無極聖殿時,被刻意隱瞞的晏南坤,晏濤,包括晏聽,都不知曉此事。
    “吱呀——”
    沉重的木門被推開,光亮趁機溜進昏暗的囚獄,不過隻有一瞬,緊跟著走進來兩個無極聖殿的獄卒,兩人佇立在門口,擋住了那一瞬之光,將囚獄內的一切,再次掩埋在黑暗之中。
    盡管後來沒有過多的刑罰,可為了徹底控製沈鈺,長老們還是采用了更為殘忍的束縛。
    他跪在了一張被改造過,能被推拉的鐵板車上,赤著腳,雙腳的腳心被一根兩指粗的鐵釘,釘穿在了木板上。
    他跪著的鐵板車上方,立著兩塊疊加在一起的木板,成一個十字架狀。其軀體則被兩根沉重的鐵鏈綁在了這個十字架上,雙手岔開,掌心也被同樣兩根釘子釘穿在木板的兩端。
    腦海裏不自覺的回想起,在來到十二嶼之前,寒峰那張對自己無比失望的臉,他半懇求,半威脅的對自己說道:“若你心裏還有他,就請你,放過他吧。”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鞭子,棍棒等各種刑具抽得破爛不堪,體液混雜著汗水與鮮血,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如今已經完全看不出它原本的色彩,衣裳與沈鈺身上的傷口緊緊貼在一起,二者融為了一體,看上去猩紅一片,很是駭人。
    而這一切,晏聽都全然不知。
    而沈鈺也徹底麻木,胸腔裏終日彌漫著陰鬱,而這世間,他已沒有一絲一毫的留念。
    獄卒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這個,跪在自己腳邊的罪人,一聲輕笑,如同神罰降臨一般,說道:“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終於。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聽聞死訊,沈鈺隻覺得如釋重負,他勾了勾嘴角,再次合上了眼簾。
    待他歸還所有,抹去一切後。
    他終於可以死了。
    這是他步入黑暗後,第一次見到光,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可惜這日是陰天,他沒見到太陽,還是個雷電交加的雨日。
    原以為脖頸已經沒有知覺了,不曾想當他被推上萬眾圍觀的裁決台時,還能抬起頭來。
    雨水無情的拍打在他瘦小的身軀上,像是天罰,又像是催促著審訊的訊號。
    周邊密密麻麻,紛紛擁擁坐滿了人,坐不下的就站著,站不下的就禦劍,他們將整個裁決台都圍得水泄不通。
    沒有人會放過這個裁決沈鈺,審判罪惡的機會。
    終日在囚獄中,周身都被血腥與腐敗的氣味包裹著,以至於讓他如今覺得,雨的氣息,居然可以這麽好聞。
    天地灰蒙蒙一片,雨勢滂沱,朦朧雨水浸濕了眼眶,模糊了視線,看不清人的他,隻能通過派服的顏色來辨認門派。
    圍觀的人群在上空,展開了一張巨大的避雨結界,雨水落在結界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在這偌大的無極聖殿上,唯沈鈺一人承受著雨水的侵蝕。
    著粉衣的是常悅宮,藍色的是無師之巔。為首的那人,應該已成了沈宗主的沈駿,沈鈺雖看不清他的臉,卻也能猜出他是何神情。
    接著過去黑色的是山河月影,灰色的是無塵之境……
    知道不該想,不該念,可心卻不能自已,還是渴求著見一麵,隻一眼。
    聞道不得君思量,盼君似月終不缺。
    罷了。
    不在便不在吧。
    晨起晏聽是被雷聲驚醒的,在雷聲響起的那一刻,他就隨之猝然掀起了眼簾。
    不等了。
    他決定。
    裁決者佇立在沈鈺麵前,像是正義的化身,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麵前跪拜之人,他審視著沈鈺的罪孽,他要在此裁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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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後左右兩側,跟著一位替他打傘的侍從,一位負責記事的侍從,手裏捧著厚厚一遝沈鈺的“罪狀”,在清了清嗓後,一波三轉的將它們念了出來。
    在那些陳舊老詞的罪狀念完後,那人俯下身子,伸手捏住沈鈺的下巴使其被迫抬起頭來,雙手並用,強行掰開了他的唇瓣。
    用力過度,沈鈺嘴角上的舊傷還未好全,就生生被撕破,鮮血再次溢出。
    而他們對此充耳不聞,置若罔聞。冷漠得猶如沒有感情的牽線木偶,他們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聽令行事,對待的不過隻是一隻畜生。
    另一人往他嘴裏塞了一條,堪稱“十二嶼”最高刑罰,如手指般大小的黑色蟲子。蟲子怕光,也怕冷,入口後立馬就往沈鈺喉嚨裏鑽。
    他雙眸猝然睜大,喉間不可抑製的發出一聲嗚咽:“唔!”
    隨著淨言入口,口腔中血腥與鐵鏽的氣味混雜在了一起,變得又腥又澀。確認蟲子已經進入沈鈺的喉嚨,並咽下後,兩人才終於將他鬆開。
    麵對著早已準備好的問題,裁決者按著順序從第一個開始。
    “淨言麵前無謊言”,裁決者清了清嗓子,正了正神色,沉聲道:“沈鈺,沈月塵,我問你,十二嶼上一任宗主,晏澤武,可是死於你之手?”
    這個問題一出,周圍的人頓時傳來一陣稀疏,雖說晏濤之前就以此罪名,在修真界上下對沈鈺發起了逮捕令。但那時多數人都不以為然,總以為是私人恩怨的緣故,不曾想此事居然是真的,他竟真的殺過晏澤武。
    畢竟外界對於十二嶼的家事知曉得不多,所以他們並不知道晏澤武到底是因何事而退位,在他們眼裏,他是一派之主,雖然在位時間不長。
    淨言發作,沈鈺不受控製的開了口,回答道:“是……”
    聲音沙啞得厲害,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說過話了,以至於當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時,隻覺得恍若隔世。
    “操!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陳岸緊緊攥起拳頭,心中的怨氣無處宣泄,他咬碎了牙,對著沈鈺罵道:“原來他早有前車之鑒!”
    “聽聞當時沈狗連十歲都沒有”,緊跟著就有人說道:“十歲都不到就開始殺人了,由此可見此人生來就是嗜血成性!”
    “想來他回到無師之巔後,蟄伏了這麽長時間”,又有人說:“就是覬覦宗主之位,而沈宗主偏偏又因其而遭到暗算,所以他便動了謀權篡位之心!”
    或許是想坐實沈鈺的罪名,所以裁決者並沒有問其緣由,也沒有接著往下問,反而換了個問題,問道:“八大害可是你在無盡門裏救下來的那些人?”
    外界原本對此事沒有太多的態度,可自沈駿與沈鈺決裂之後,他便四處在外散播他所認為的“沈鈺所做的惡事”,所以這其中也包括了八大害的由來。
    眼簾微顫,心如死灰,唇瓣翕動:“是……”
    “嗬,我就說他沒這麽好心”,參與了那場圍剿的人,正好對此事有印象,他立馬說道:“當初衝進無盡門後就消失了這麽久,看來當時就早有預謀了。”
    “能在無盡門手底下試過百毒而又不死”,身旁的人連連頷首,應和道:“確實適合被製成凶屍。”
    還是一樣的不問緣由,裁決者又進行到下一個問題,問道:“無塵之境三公子寒河,寒初澤,是否死於你之手?”
    “不知”,沈鈺木訥的回答道。
    此話一出,無塵之境那邊一片嘩然。
    都道沈鈺習修魔道,失了智,嗜血成性不辨黑白見人就殺,可寒河不信,除非沈鈺親口跟他承認,否則他永遠都無法相信。
    所以就在他動身前去陽城之後,便死在了無師之巔附近,不知是什麽意思,一半一半,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總之他們篤定寒河就是死於沈鈺之手。
    有人厲聲道:“這種人根本不值得被寒三公子信任!”
    還有人說:“這魔頭謀權篡位,殺人如麻,寒二公子至今都生死不明!”
    “轟隆——”
    一道雷電閃過,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嗚”,光亮映入晏濤的眸中,將他的恐懼暴露的一覽無餘,鮮血蜿蜒流出,他痛苦的捂著胸口,不斷瞪著腳連連後退,齒間顫聲道:“你瘋了……你竟敢,唔!”
    晏濤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又是一道雷光閃過,長鳴的刀鋒從地上劃過,發出尖銳的聲響,提刀的人朝著自己,一步一步,緩緩行來。
    看著刀身上自己紅的刺眼的血,晏濤胸膛跌宕起伏,盡管已經了然於心,可他仍舊不死心的喃喃道:“那是我哥給你的,你用它殺我……你沒有心……你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早就說過”,眼看著他退無可退,晏聽停駐在了他麵前,瞳仁向下,他俯視著動彈不得的晏濤,緩緩提起了長鳴,唇瓣一啟一合,他淡聲道:“不要碰沈鈺。”
    “他殺了江惜!”鮮血從唇角不斷溢出,晏濤咬碎了牙,仰起頭怒不可遏的看著晏聽,沉聲道:“行事囂張跋扈,還處處挑釁於我!謀權篡位,居心叵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全天下除了你以外的人都想殺他!他犯下此等罪行!憑什麽不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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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否認他犯下過罪無可恕的錯”,刀尖抵在了晏濤的脖頸上,一想到那日沈鈺的慘狀,他就誰也無法原諒,眉頭一蹙,他厲聲道:“可你不能這般羞辱他!”
    “嗬,不能毀他也被我毀了!”晏濤不自覺的咽了咽唾沫,心一狠,幹脆破罐子破摔,他如釋重負的說道:“此局本就是死局,落子無悔,你我無論怎麽走都得死一個。他殺了江惜,我此生與他必然不共戴天,而我毀了沈鈺,你亦不會放過我。到底是我太看得起你跟我哥的感情,如若我心再狠一點,當初早早就把你殺了,我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晏濤也明白無力挽回了,就算他沒想到那幾個畜生會狠毒至此,就算這並非是他的本意,可晏聽不可能信,所以解釋也無用。
    “我與阿海的事,無需你多言”,冷冽的眸底劃過一絲哀傷,可最後卻還是覆上了一抹決然,晏聽沉聲道:“你我在這世上,隻能活一個。”
    此事原就是錯,他與晏濤跟晏海之間,本就水火難相融,是他的愛,是自己的動心,像是狼卸了利爪,偏要與貓相愛。
    窗外風雨交加,被破開的門被吹得吱呀作響,墨發寬袖翻滾著,冷風一點一點抽離了晏濤的體溫。眸光從最初的怨恨,到後來釋然,他舒展了緊蹙的眉頭,緩緩合上了眼簾,輕聲道:“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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