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是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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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心照不宣的避開了對方不願提及的事,寒川吻了他的額頭,這一夜,他們相擁著彼此,漸漸進入了睡夢之中。
    次日睡醒,寒川模仿著沈鈺從前照顧自己的模樣,為他燒了水,幫他準備好了洗漱用具,還為他沏好了醒酒的茶。
    他帶著他來到了同門家人的麵前,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他們相愛了,沈鈺是他的人。
    可要論貼心,那還是沈鈺照顧的周全,他清楚自己的忌口,記得自己的口味,總會以家人,愛人,師徒的身份,照顧著自己。
    所以對於與沈鈺的感情,一旦被撕開了一點口子之後,他便再也不避諱,甚至也不想跟他分開,哪怕是片刻。
    是因為相愛,所以寒川的態度變得溫和,聲調也總帶著獨屬於沈鈺的情與柔。
    是因為相愛,所以沈鈺在他麵前,不再像從前那般放蕩不羈,肆無忌憚,如今的他,似是比從前更在意寒川的感受,變得小心翼翼,也經不起撩撥。
    也是在這裏,在十二嶼,他遇見了自認為是此生的宿敵,晏聽。
    沈鈺或許不清楚,也不會多想,但寒川隻用了一眼,便知曉了他對沈鈺的情意,因為他看沈鈺的眼神,分明與自己一模一樣。
    他若敢說對沈鈺沒有多餘的心思,那必然是在說謊,可沈鈺卻稱他為親人,是兄弟,所以寒川也隻能選擇尊重。
    他當然害怕沈鈺會變心,也害怕晏聽與他會有出格之舉,可寒川卻極度極端,畢竟晏聽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劍就能解決的人罷了。
    所以那時的晏聽於他而言,根本不足掛齒。
    周慶元罪行被揭露,修真界迎來了一次重大的圍剿,可寒川卻隻覺得因禍得福,因為這也是沈鈺第一次主動與他提及了藏匿在心中的事。
    他們互換了情報,相約在一起,共同麵對這一切,而沈鈺第一次差點召出墨凜,是因為自己,因為想要保護自己,因為見不得自己受欺負。
    其實比起沈鈺接受墨凜,使用墨凜,他更多的是愧疚,他痛恨自己不夠強大,不能將他護在身後,所以後來對於沈鈺的不信任,他埋怨著沈鈺的同時,也恨透了自己。
    而那時的他也明白,墨凜的存在或許在他必要之時,能救他,可相同的,因為它的存在,而終有一天,也會引火上身。
    不過那時的寒川沒有想太多,畢竟他從未想過會與沈鈺分開,也不會想到後來發生的一切,他總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強大,隻要他們齊心,沈鈺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使用墨凜的機會。
    在確認了關係之後的每一日等待,寒川都覺得度日如年,他沒有從寒若曦眼皮底下溜走的勇氣,更不清楚,沈鈺會不會也如自己這般,相思成疾。
    在兩人見不著麵的日子裏,沈鈺雖然也會來信,但似乎也隻是向自己分享一下日常,就跟從前兩人還是師徒那樣,而再多的,似乎就沒有了。
    所以寒川也隻能強壓下思念,盡量平靜的回複他,但也不是害羞,羞恥,隻是他覺得自身的愛意以及思念都太過於強烈,又怕嚇壞他,所以便隻能盡量如常,期盼著下一次會麵。
    等時覺得太久,可真到了見麵那天,又覺得如釋重負,時間過得也還算快。
    寒川不懂男女之情,更別說與男人,況且沈鈺在與他確認了關係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從前撩撥自己,他倒是信手拈來,可若真讓他直麵自己的情感,他似乎又變成了慫包。
    所以這也使得寒川的膽子愈來愈大,得寸進尺,甚至樂在其中,他愛死了沈鈺臉紅錯愕的模樣,也愛死了他小心翼翼,照顧自己情緒的模樣。
    最後寒川讓他避無可避,強硬的讓他直視了自身的情感,愛讓他們相擁,愛讓他們深吻,耳鬢廝磨,纏綿悱惻,可到最後,兩人都懵懂無知,無可奈何。
    不過寒川並不著急,他相信他們來日方長,也相信他們總有機會能像夫妻那般,履行夫妻之間的事宜。
    可他怎麽都沒料到,他們竟在無意中,發現了周氏一脈長壽的秘密,而這世上居然會有浮夢錦這種東西。
    無關辛苒與他從前的過往,以沈鈺的性子來看,若是讓他碰見,確實沒有放著不管的道理。
    但寒川深知此事的危險性,也明白如果這些浮夢錦真的被他救下,會給他帶來什麽樣的危險,旁的也就算了,但這次不同。
    可沈鈺卻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救下他們,甚至還妄圖想要打開魔界之門,無論寒川如何勸說,他都無動於衷。
    甚至在自己與浮夢錦之間,他選擇了第二個,他恨,他不明白,也不理解,他覺得自己在沈鈺心裏,或許並沒有浮夢錦重要。
    可轉念又覺得,他是心善過度,寒川不是什麽心善良人,如若威脅到在意的人性命,那全都該死。
    他願意為愛奉獻生命,也願意保護家人不顧一切,可他做不到這麽無私,情鎖已斷,無情之道已毀,如今的他不過步入紅塵的俗人,他見不得沈鈺陷入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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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恨他勸不動,也改變不了他任何,所以到了最後,他也隻能慪氣地說要與他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話說的那樣決絕,態度又那般強硬,可到最後他卻覺得輸的人是他自己,終究是情意戰勝了一切。
    才分開沒多久,估摸著浮夢錦已經被安頓妥當,估摸著如果沈鈺真的要打開魔界的大門,隻怕最晚不過除夕。
    隨著入秋之後,冬季快要降臨之時,寒川還是沒能忍住,偷摸著來到了無師之巔,原以為自己的偽裝無懈可擊,可他怎麽也沒料到,沈鈺僅憑一眼,就識破了他的身份。
    他害他斷了腿,受了重傷,明明他這般虛弱,也這般需要自己,可因為他不肯放手,寒川終究選擇了離他而去。
    他耗盡了自身所有的勇氣,去賭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他從來都不會做這種事,說這種話,像是在慪氣,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去威脅沈鈺。
    可到最後,他還是輸了。
    極輕極輕的一聲回應“好。”
    輕輕一聲歎息,呼吸一滯,寒川當即感到一陣暈眩,像是墜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在下墜的同時,他還依依不舍的對懸崖邊的沈鈺伸出了手,麵前的人影逐漸變得模糊,耳畔在那一瞬像是失去了聽力,大腦也變得混沌。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醫館,對著身後虛弱至極的呼喚充耳不聞,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心痛的滋味。
    他覺得很神奇,他覺得很不可思議,明明沒有受傷,也沒有動武,可僅憑這一個“好”字,他的心髒就像是破裂一般,疼得他無法呼吸。
    他步入了雨中,漫無目的的行走在陽城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冰冷的雨水將身體浸濕,滴滴答答的落在臉上,令他分不清臉上的到底是淚,還是雨。
    不記得最後是怎麽回到無塵之境的,但自他回去之後,便生了一場高熱,在床上等了將近七日才好。
    而在後來的事,沈鈺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在瑜箐獻出了生命,困住周淮之後,沈鈺當時便想召出墨凜,讓他血債血償,可他怎麽都沒料到,在最關鍵的時刻,他的魔脈竟被封住了。
    且此人光是為了封住自己的魔脈,隻怕是拚盡了自身修為。
    這使得他在短時間內根本召不出墨凜,可瑜箐的實力,哪怕是以付出生命為代價,也隻是能暫時限製其行動,重傷所有無盡門子弟。
    眼看著瑜箐用生命鑄成的藤蔓陣,隨著生命凋零而慢慢消散,可陣法內的周淮仍舊佇立著,手裏維持著施法的姿勢,周身籠罩上了一層半透明的結界。
    他那雙令人憎恨的眼眸,還透過藤蔓的縫隙,正笑意盈盈,勢在必得的看著沈鈺。
    就在萬籟俱寂,生死攸關之時,為了複仇,為了沈駿能活,更是為了守住無師之巔僅剩的所有人,沈鈺最終選擇了最極端的自爆。
    他深知就算自己自爆,恐怕也不能將周淮殺死,可他要活,他要活著向周淮複仇,他要讓他血債血償,哪怕成了廢人,他也要活著,他一定要複仇。
    那段記憶對他來說,盡管比不上在十二嶼受到的折磨,可這也算是除了受刑之外,最恐怖的記憶。
    在他自爆之後,周淮才徹底重傷,可他仍舊沒有死透,也還能勉強行動,但他已然知道了沈鈺的恐怖,所以他不敢招惹他。
    但他卻把所有僅存的浮夢錦都抓了起來,甚至連已經下葬的屍體都沒有放過,他一具一具從土中挖出,哪怕他們已經腐爛,身上爬滿了蛆蟲,甚至已經不成人樣。
    可他為了活命,為了能快速恢複自身的力量,還是將他們生生啃食,目睹這一切的沈鈺,隻覺得頭皮發麻,心如死灰,無法描述那一刻心頭的感受,也從未這般痛恨過一人。
    他不會放過周淮,絕不。
    盡管已經變成廢人,盡管已經遍體鱗傷,可他還是強撐著,將他唯一守住的,瑜箐的屍體,給帶了出來。
    回顧起當時,其實他已經完全不知曉自己到底是怎麽撐著沒有犯下的,像是肉身已死,隻不過在臨死前,被下達了死令,所以的他行動麻木而又生硬。
    直至走下山,在漫天飛雪的晚夜,在石階上,瞧見了那個身披一身灰色氅衣的身影時,他才徹底崩潰。
    寒川木訥的張了張口“月……”
    一雙暗淡的眼眸透過淩亂的墨發向下看去,似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他,一時間他竟忘了呼吸。
    盡管他知曉墨凜是為寒川所封,盡管他在那時,也確實有不解與憎恨,可他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刻,再見到他的那一瞬,他還是感到一陣安心,感到如釋重負。
    神經鬆懈了一瞬,身子一軟,他整個人朝前倒去。
    可在他視野朦朧之時,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瞧見寒川驚慌失措的臉,瞧見他不顧一切的衝了過來,朝自己伸出了手。
    他沒有昏死,隻是因為體力不支,隻是因為消耗過度,還有淪為廢人之後那種深深的無力感。
    “月塵,月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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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聽見他急切的呼喚,能感覺到他將氅衣裹在了自己身上,鼻尖捕捉到一絲冷冽清新的梨花香,早已冰冷麻木的身體,也終是得到了一絲回暖。
    他緊緊的摟著自己,沒有聽見嗚咽之聲,可他卻能明顯的感受到寒川胸腔傳來的顫抖,他帶著沈鈺走下了石階,而正當他準備帶人上馬時,沈鈺卻鬼使神差的醒了過來。
    沒有昏死,可一旦合上眼簾,腦海裏就會不自覺的回想起瑜箐臨終時的慘狀,還有沈駿恨之入骨的模樣。
    耳畔是聲嘶力竭的哀嚎,從無師之巔產生變故的那時起,他再也不敢合眼了。
    沈鈺的眼眸空洞而又無神,即便寒川在他麵前已經紅了眼眶,失了沉穩,失了淡漠,可他仍舊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淺色的唇瓣一啟一合,涼薄的聲音傳了出來“放我下來。”
    寒川明顯一頓,可或許是狀況與以往不同,又或許是愧疚於自己在此之前,悄悄封了他的魔脈,他不知曉沈鈺都經曆了什麽,可他清楚,若隻憑借春分的話,他斷然無法與周淮抗衡。
    內心做了好一會鬥爭,最後還是寒川妥了協,他緩緩將人放下,身上裹著的氅衣順勢滑落。瞳仁微縮,寒川立馬俯身撿了起來,想要再次為他披上。
    “啪”,一聲響。
    沈鈺拍掉了他的手,寒川猛的一怔,隨後便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眸中閃爍著錯愕的光。
    “幫我把伯母帶回沈駿身邊”,不摻夾一絲一毫的情感,從前旁人總說自己冷若寒霜,無情無心,可這一刻,寒川卻覺得自己不及沈鈺萬分之一。
    “那你呢?”那一刻,他心中的恐懼已然達到了巔峰。
    沈鈺木訥地轉過了身,朝著山下緩緩走去,平靜的說道“血洗無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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