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運維支撐部的案例和技能分享大賽結束後，張福全在胡笳辦公室聊天，舒緩一下自己的情緒。
    老實講整個部門最後一名確實有點丟人。
    四個部門經理中隻有胡笳和他是“一條戰線”的，所以剛一結束就跑到夾子這邊來求安慰了。
    誰料這夾子是一句安慰都沒有，嘴裏吐出的話還跟陳默一模一樣，大概意思是全兒哥得把自己的攤子看好之類的。
    張福全難啊，心想你倆擱這兒跟我搞夫妻同心是吧。
    他試圖岔開話題，準備問一下夾子知不知道何民豐最近咋樣了，都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胡笳辦公室“咚咚咚”的敲門聲打斷。
    “請進。” 胡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話音剛落，周曉楠就走了進來，“胡總好，我是來找張總的。” 跟胡笳說話的功夫眼睛卻瞟向張福全。
    見胡笳跟她點點後便開始了自己的工作，周曉楠也直接說道，“張總，陳總找您，他在辦公室等您。”
    說完就便直接離開了。
    張福全麵無表情看著周曉楠走出胡笳辦公室，然後轉頭看見胡笳在偷笑瞬間破了防。
    “咋整啊夾子？” 張福全苦著臉問道。
    “挨罵唄，你又不是沒挨過，習慣了就好。” 胡笳則心不在焉，全兒哥倒黴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IT運維支撐部下麵四個部門經理就他級別最低，挨得罵反而最多。
    正常情況下大公司裏麵，級別越高的人在小範圍內越會被大領導罵得多一些，原因也很簡單，級別越高，大領導對你的要求越高。
    這一條在張福全這裏不管用，他自己CPU自己，默總罵我是為我好...
    在胡笳這裏沒有得到一絲慰藉的張福全耷拉著腦袋出了門。
    U1棟2樓過道盡頭，張福全調整襯衣時，終於聽見門內傳來陳默的聲音：“進。”
    推開實木門的瞬間，混著沉香氣息的暖流撲麵而來。
    他看見陳默正俯身在紫檀茶海前，紫銅香爐裏一縷青煙嫋嫋上升，在空中搖搖晃晃。
    “武夷山的大紅袍，嚐嚐。” 陳默用竹鑷夾起一盞建窯兔毫盞，深褐茶湯在陽光下泛起琥珀色漣漪。
    張福全剛要開口，就被騰起的香霧嗆得輕咳。
    他注意到博古架上新添的香具，五瓣葵口爐裏躺著半截降真香，鎏銀香鏟還沾著新鮮香灰。
    這分明是掐著點剛燃的新香。
    哎，默總裝逼的工具又多了一些。
    陳默辦公桌上擺著兩份文件，《基礎架構支持部上半年案例質量分析》被紅筆圈得密密麻麻。
    張福全半個屁股剛挨到沙發，就看見自己部門的數據被標紅加粗，人均案例數1.3，有效案例率42%，兩項都是部門墊底。
    他感覺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知道自己部門數據墊底，但沒想到這麽差。
    “喏，你們部門上半年的數據。” 陳默用香箸撥弄爐中香灰，雲母片襯底的香篆露出“心靜如水”的字樣，“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沉香線香突然“劈啪”爆出個火花，張福全雙手無意識緊握。
    他這個場景有些熟悉，每次重大故障複盤，陳默都會點這支“鵝梨帳中香”，說是要讓浮躁的心沉下來。
    對麵的默總雖然看不出什麽喜怒，但往往是對方的這種平靜是才讓他最慌的。
    “默總，我們部門情況特殊...” 張福全屁股往後蹭了蹭，試圖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解釋的話張嘴就來，“基礎架構都是底層支撐，不像應用係統天天有新鮮故障...”
    卻沒想到剛說了兩句就被打斷。
    “上周五淩晨三點，毛裏求斯賬務共享中心2號樓整體斷網。” 陳默翻開案例庫，“處理過程就寫了兩句話："更換故障核心交換機，業務恢複"。你知道現場工程師是誰？處理過程有沒有參考案例？下次遇到同樣問題能不能複用經驗？”
    張福全咽了口唾沫。
    他記得那個年輕的工程師，處理完故障後還得意地發朋友圈炫耀，說十五分鍾就搞定了。
    “還有這個。”陳默點開一段視頻，正是劉洋分享的閂鎖優化案例，“同樣的哈希分片方案，你2014年就做過，為什麽沒有沉澱成標準操作手冊？這次案例複用還要靠別人提醒？”
    這個他當然記得，2年前他15升16答辯的時候默總就讓他重點展示的這一塊。
    “默總，我...”
    “現在你手下有兩個五級部門，97人。隻有11人提交了有效案例。宋彥雄的基礎架構支持部，整個一季度隻輸出3個案例，其中2個還是運維日報的複製粘貼。” 陳默持續輸出。
    他按了一下投影儀遙控器，屏幕切換成張福全部門的組織架構圖，“宋彥雄的基礎架構支持部，老員工占比68%，平均司齡8.7年。秦健偉的網絡支持部，35歲以下員工占比72%，但案例輸出集中在3個新人身上。”
    張福全的指節都被自己捏得有些發白。
    他知道陳默說的是什麽：老員工倚老賣老，新人沒人帶，整個部門陷入 “老人不願寫，新人不會寫” 的死循環。
    “你知道現在羅馬尼亞團隊處理同類故障的平均時長是多少嗎？”陳默調出全球運維數據看板，“二十七分鍾。而你們作為技術源頭部門，自己處理隻要八分鍾。”
    老油條聽出了默總的意思，默總的意思是案例輸出這玩意兒可大可小。
    一是影響了自己部門的新人成長，二是影響了兄弟部門的問題及時解決率。
    關鍵是現在對方已經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管理能力，這就有些紮心了啊。
    他雖然內心裏覺得俺老張是能帶隊伍的，但表麵上不動聲色得盯著投影儀上難看的數字，忽然就想起上周三的晨會。
    當時新來的工程師小王提議要做案例整理，被他用“先把日常保障做好”搪塞過去。
    現在那些敷衍的話都變成回旋鏢向自己飛來。
    “當年你剛當CRM主管的時候，部門就十號人，你跟我拍胸脯說要做標杆。” 陳默把筆記本電腦“啪”的一聲合上，“現在管著一百多號人，反而不會帶兵了？”
    果然來了，他就知道默總在懷疑自己的管理能力了。
    走廊傳來胡笳的說笑聲，自己上一個月前撞見她帶團隊複盤案例到很晚。
    當時他還笑話人家較真，現在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