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蓉城是最熱的時候。
    盛夏的高溫從清晨五點就開始包裹城市。
    即便昨天才剛下過一場大雨，但空氣中依然彌漫著驅不散的悶熱。
    華興蓉城研究所在熹微的晨光中漸漸蘇醒開來。
    雖然大部分窗口暗著，但每一棟樓都有樓層亮著零星燈火。
    U1棟頂樓，那間視野開闊、可俯瞰人工湖與大半園區的辦公室，燈光早已亮起。
    陳默輕輕關上門，將手中提著的輕薄筆記本電腦包放在沙發上。
    室內恒溫恒濕係統維持著宜人的環境，與窗外的悶熱形成鮮明對比。
    他沒有立刻陷入那張符合人體工學的高背椅，而是先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玻璃上凝結著細微的水霧，窗外，遠處二期園區的輪廓在淡藍色的天幕下逐漸清晰。
    三年多前，他作為新晉的四級部門經理在這裏挑選辦公室時，腳下這片土地附近好多地方都還滿是塔吊和基坑的轟鳴。
    如今，這一片整個城市界麵都換了新的模樣。
    下午三點約了要去OCG靈境互動那邊開會，代海濤催了他好幾次也約了他好幾次。
    作為這家市值已超八百億港元的遊戲公司的第二大股東，盡管不參與日常運營，但某些關乎長遠戰略的股東決策仍需他到場。
    是的，靈境互動市值又漲了。
    他對靈境互動的運營關心得比較少，但不代表他不關心自己有多少錢。
    也正是因為下午的會議，陳默才大清早就來了公司。
    他希望能在今天上午的幾個小時內高效運轉，處理完華興這邊積壓的事務。
    常務董事、數字技術BU總裁、分管集團IT和車BG智駕產品組......
    每一個頭銜都代表著巨大的責任和海量的信息交互。
    他的日程表，被首席秘書林雨晴和他自己精準地分割成以十五分鍾為單位的模塊，裏麵填滿了各種會議、關鍵審批、戰略匯報。
    他坐到寬大的黑胡桃木辦公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
    屏幕亮起，指紋認證通過，郵箱客戶端瞬間被未讀郵件的數字淹沒。
    通常都是三位數起跳。
    涉及數字技術BU的各產品線進展；
    集團IT的月度運營報告；
    車BG智駕產品線的技術評審紀要；
    還有一些需要常務董事層麵審閱的戰略合作提案。
    若是平常，處理完這些至少需要大半天，沉浸式地工作到午飯時間也屬正常。
    陳默揉了揉眉心，暗道一聲真特麽是個大工程。
    然後便習慣性地先用小巧的電水壺燒上水，從精致的錫罐裏取出一撮普洱生茶，放入紫砂壺中。
    又搗鼓好了他的咖啡機，隨著嗡嗡的聲音便很快出了一杯咖啡。
    他需要這些個牛馬提神水的強烈刺激來喚醒大腦，應對一天高強度的思維運轉。
    然而，今天早晨的狀態出乎意料地好。
    或許是因為昨晚難得沒有深夜越洋電話會議，獲得了高質量的睡眠；
    或許是因為下午要去OCG處理相對“不同”的事務，帶來了某種心理上的調劑感。
    他的大腦像是一台優化了底層算法的超級計算機，運轉得格外流暢。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鼠標精準地點選、拖拽、批複。
    陳默對每封郵件的核心訴求把握得極準，回複意見言簡意賅，直指要害。
    對於需要進一步數據的，他直接@相關責任人限時補充；
    對於方案中的邏輯漏洞，他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並要求重新評估；
    對於值得肯定的進展，他也不吝給予簡潔的表揚。
    那些以往需要反複閱讀、比對數據才能理清邏輯的技術評審報告，此刻他隻需快速瀏覽關鍵指標、結論和風險提示，就能迅速把握核心；
    那些來自不同部門、言辭謹慎卻又暗藏機鋒的協調郵件，他也能一眼看穿背後的部門利益、潛在衝突和真實訴求，回複既點明要害，又給出建設性方向，措辭嚴謹，效率極高。
    時間在極致專注中飛逝。
    當他處理完一份關於智能駕駛下一代感知融合算法的爭議性方案，寫下“原則同意當前技術路線，但需進一步加強極端仿真驗證，仿真覆蓋度需提升至98%以上，項目組兩周內補充詳細驗證報告至技術委員會”的最終意見後。
    下意識地端起手邊的茶杯，才發現茶湯已涼。
    窗外的天色逐漸由灰轉藍，再由藍染上淡淡的金邊。
    當初升的太陽將第一縷陽光投射進辦公室時，陳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
    抬頭看牆上的簡約時鍾，指針剛剛劃過七點四十分。
    他有些驚訝，輕輕轉動有些僵硬的脖頸。
    三個多小時，他竟然將郵箱裏那些標記為“重要且緊急”和大部分“重要不緊急”的郵件都處理完畢了，效率之高遠超平日。
    剩下的一些常規流程審批、部門周報和可稍後處理的議題，壓力已然不大。
    這種高效和精準，連他自己都微微有些訝異。
    仿佛不是他在處理工作，而是工作本身在他的思維框架內自動歸類、排序並找到最優解。
    一種久違的輕鬆感悄然浮現。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做了幾個簡單的伸展動作。
    窗外，園區裏的行人和車輛明顯增多。
    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在食堂吃早餐了，有點想念。
    腦海裏瞬間就闖入食堂裏那碗熬得恰到好處的白粥，一咬開就湯汁四溢的小籠包，還有那些熟悉又略顯嘈雜的“嗡嗡”人聲，他竟生出幾分懷念。
    這兩年，他的早餐大多是在家裏解決，要麽就是在趕路的車裏匆忙解決。
    有時候是林雨晴送到辦公室伴隨第一場會議開始，或者幹脆因為連續的跨國電話會議而錯過。
    “去食堂看看吧。”這個念頭莫名地強烈起來。
    他隻穿著一件舒適的淺藍色棉質POlO衫，腳下是一雙輕便的休閑鞋，沒有通知秘書林雨晴或司機，獨自一人悄然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