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全這邊熱火朝天的同時，他們一群人嘴裏的“陳總”同樣也下了個早班。
    說是“早班”，但實際陳默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也已經是晚上7點多。
    一個小時後，浣花溪畔在夜色中更添一份靜謐與詩意。
    湖水潺潺，沿岸的燈光勾勒出婆娑樹影，與不遠處一棟格調雅致的私人會所相映成趣。
    這會所隱於竹林深處。
    青磚灰瓦，門臉低調，隻有簷下懸掛的一盞小小燈籠，散發著昏黃溫暖的光暈。
    若非熟客引路，極易錯過，正是楊懷瑾教授偶爾招待摯友親朋的隱秘所在。
    至於為什麽再一次選到這裏，當然是為了方便陳默吃完飯直接回家。
    名為“竹韻”的包間內，陳設清雅，牆上掛著幾幅意境深遠的水墨畫，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枯山水庭院，幾塊頑石，數痕白砂，在燈光映照下意境悠遠。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氣息。
    楊懷瑾教授早早便到了，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改良中式立領上衣，坐在臨窗的茶海前，慢條斯理地燙洗著茶具。
    水汽氤氳，茶香嫋嫋，卻似乎未能完全撫平他眉宇間一絲若有若無的思慮。
    神色間既有師長即將見到得意門生的期待，也隱含著鄭重。
    他的兒子楊釗，則坐在下首，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休閑pOlO衫。
    但此刻的他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起身檢查了一下桌上已經擺好的涼菜，又走到窗邊看了看庭院，時不時瞥一眼手腕上的表。
    比起大半年前初次懇求陳默指點時的急切，如今眉宇間多了幾分自信。
    但一想到即將麵對的人，那份深植於心的敬畏，便讓這份自信之下，又隱隱透出些緊張的期待。
    “爸，陳總他......會不會臨時又有要事？”楊釗忍不住低聲問父親。
    楊懷瑾抬眼看了看兒子，將剛沏好的一杯茶推到他麵前：
    “沉住氣。陳默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來。
    他如今身份不同，時間寶貴，能抽出空檔已是不易。
    我們等著便是。”
    正說著，包間外傳來輕微而規律的腳步聲。
    楊氏父子幾乎同時站起身。
    侍者輕輕推開門，陳默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穿著簡單的白色棉質T恤，下身是一條深色長褲，步履從容。
    這次沒有帶秘書，隻身一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雖已是華興常務董事，但在曾經的恩師麵前，他依舊保持著學生的謙和。
    “楊老師，抱歉，剛從公司一個會議出來，讓您久等了。”陳默含笑致歉，聲音溫和。
    “理解理解，蓉城這交通，高峰期誰都一樣。”楊懷瑾連忙迎上前，臉上綻開真切的笑容，那份師長見到得意門生的欣慰瞬間衝淡了之前的些許凝重，“快請坐，路上辛苦了，先喝杯茶。”
    說讓又補充了一句，“知道你忙，能抽空過來，我就很高興了。”楊懷瑾親自起身為陳默斟茶。
    “快坐，先喝口茶，潤潤嗓子。這是朋友剛送的‘昔歸’，味道還算正。”
    陳默跟楊懷瑾先握手，然後又和楊釗握了握手，力道適中：
    “楊總，好久不見，氣色更勝往昔。”
    目光在楊釗身上停留片刻，讚許地點點頭，“看來閃光文化的發展，確實順風順水。”
    隨後便從善如流地坐下，端起那盞溫潤的白瓷茶杯。
    先觀其色，再聞其香，最後輕啜一口，讚道：
    “茶氣足，回甘好，確實是好茶。老師您這兒總是有好東西。”
    簡單的寒暄，讓包間內的氣氛迅速融洽起來。
    楊釗在一旁陪著笑，適時地接過話頭：“陳總日理萬機，還能記得我們這點小事，我和家父都感激不盡。”
    陳默目光轉向楊釗，笑了笑：“楊總太客氣了。閃光文化這半年多的發展，我可是聽倩倩和曉曉提過不少，勢頭很猛，你功不可沒。”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預設的開關，楊釗精神一振，知道進入正題的時候到了。
    他微微挺直腰背，開始匯報公司近況，語氣清晰而條理分明：
    “陳總，首先，我必須再次感謝您。
    托您的福，更是全靠您之前的指點，閃光文化這大半年算是走上了一條快車道。
    您當時提出的‘戰略聚焦’、‘內容工業化’、‘數據驅動’，還有‘擁抱直播電商’，這十九個字，我一直記在心裏，奉為公司發展的圭臬。”
    他頓了頓，仔細觀察了一下陳默的表情，見對方隻是平靜地聽著，便繼續深入，語氣也愈發懇切：
    “不瞞您說，陳總。
    當初倩倩和曉曉入股，我心裏清楚，這既是緣分，更是您和對我們楊家的信任和提攜。
    我楊釗不是不懂事的人，心裏跟明鏡似的。
    公司日常運營，倩倩和曉曉有想法，有活力，她們的意見我百分百尊重。
    但涉及到公司戰略方向，尤其是資源傾斜這種關鍵決策，我始終記得，關鍵時刻，能為我們指明方向、定下基調的，還是陳總您。”
    這番話他說得極其誠懇，沒有絲毫矯飾。
    他深知，陳倩和顏曉的入股，表麵上是兩位年輕股東，實質上紐帶是眼前這位深不可測的師兄。
    是的，楊釗也是蓉城交大的，而且還是從蓉城交大附中一路念上去的。
    他比陳默小一級，當然這也是上次吃飯閑聊的時候陳默才知道。
    楊釗知道維係好與陳默的關係，遠比單純討好兩位年輕股東更重要。
    這份清醒的認知，是楊釗這幾年在商海沉浮中磨練出的最重要智慧之一。
    陳默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示意他繼續。
    他知道，今晚的重頭戲之一，就是楊釗的“匯報”。
    茶過一巡，氣氛已然熱絡。
    楊釗當然也知道是時候進入正題了。
    他頓了頓，開始詳細匯報，語氣清晰而富有條理，顯然做了充分準備：
    “這大半年來，我們嚴格遵循您的方略，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首先就是‘斷臂求生’，堅決砍掉了之前分散投入的十幾個不溫不火的垂類，包括當時還有些微利的手遊直播和搞笑劇情號。
    當時公司內部阻力不小，但我和倩倩、曉曉溝通後，她們都堅定支持，認為必須集中火力。
    現在回過頭看，這步棋走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