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7 趕屍記
    暮色壓著湘西山道，劉廂踩下五菱宏光的刹車。車燈掃過道旁歪脖槐樹，褪色的&34；往生客棧&34；燈牌在雨幕中忽明忽暗，纏在樹幹上的ed燈帶早斷了電，剩幾粒燈泡苟延殘喘地亮著。
    &34；李哥，今晚怕是得歇這兒。&34；劉廂抹了把擋風玻璃上的霧氣，後視鏡裏映出李黎在刷抖音直播的臉。網紅蒼蠅館子的老板兼掌勺此刻蜷在後座，手機屏光映著他下巴的胡茬：&34；段怡安剛發定位，說前頭塌方了。&34；
    段怡安的微信頭像跳出來，是張泛黃的契約書照片。三小時前她在易世坊值班時，青磚牆突然滲出黑血，拚成&34；辰州往生棧&34；五個字——這是林摯犧牲後，他們接手的第七樁跨界交易。
    推開客棧鐵門，鏽蝕的鈴鐺驚起櫃台後的老頭。智能手環在他枯腕上閃著綠光，收款碼歪歪斜斜貼在關公像旁。段怡安掃了598的套房價格，二維碼突然扭曲成符咒圖案，pos機吐出張泛黃的宣紙，上書&34；押魂三更，雞鳴即贖&34；。
    &34；西廂房空著。&34；老頭撩起的確良襯衫，腰間掛著串銅鑰匙，&34；後院有口古井，子時莫打水。&34；
    劉廂摸出易世坊的朱砂印，在宣紙右下角蓋下&34；無形易&34；的篆章。印章落定的刹那，後院傳來鐵鏈拖地聲，混著抖音神曲《學貓叫》的旋律——李黎的直播賬號&34；湘西廚魔&34；正在自動更新，鏡頭掃過三具裹著衝鋒衣的屍首，彈幕齊刷刷刷著&34；道具真逼真&34；。
    段怡安擰亮床頭usb充電燈，冷白光照見牆上的黴斑。充電線突然繃直，線頭鑽進插座孔，拽出團浸透屍油的ifi線。李黎的直播手機自動對準天花板，百萬粉絲眼睜睜看著黴斑聚成張人臉，彈幕瞬間被&34；臥槽&34；刷屏。
    &34；下播！&34；劉廂扯下充電線，牆皮簌簌脫落，露出後麵藏著的青銅ifi路由器。路由器的天線紮著紙錢，散熱孔裏爬出蜈蚣狀的數據線。段怡安翻開易世坊的賬本，泛黃的宣紙浮現血色小楷：&34；庚子年七月初七，押趙守業陽壽三月，換趕屍鈴一對。&34；
    “李黎，我都不好意思說你……”劉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好歹也是堂堂易世坊現在碩果僅存的三位執筆人中的一個，你就不能好好的當你的廚子？”順著就要去搶李黎手中用來直播的手機。
    “哎～哎！”李黎輾轉騰挪，一邊躲避劉廂的突襲，一邊神色自若的解釋：“我這不也是想讓咱們的生活多點色彩嘛！自從林摯走了之後，坊裏的重擔可是全部都落到咱們三個的頭上了。”說著，他一個撤步，眼見著與劉廂拉開了“安全距離”。這才接著道：“當年我接手至渝小館的時候，可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現在能每天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你們不覺得咱們最近過得太刺激了嘛？”
    他刻意擺出一副劫後餘生的架勢——自從這貨愛上直播之後，表演欲也是跟著水漲船高了。
    劉廂和段怡安還沒來得及回應，卻聽後院突然傳來重物落地聲。劉廂抄起桃木劍造型的強光手電，光束裏三具屍首直挺挺立在雨裏。最前頭那具戴著gopro，鏡頭蒙著水霧，直播間的觀眾看見屍首比了個剪刀手，打賞火箭瞬間刷爆屏幕。
    &34；家人們特效到位吧？&34；李黎嬉皮笑臉湊近鏡頭，右手在背後結鎮魂印。屍首突然暴起，運動鞋陷進泥地三寸，gopro鏡頭懟到他鼻尖：&34；老鐵們雙擊666，看湘西廚魔大戰...&34；
    話音未落，屍首的衝鋒衣炸裂，露出裏麵青灰色的皮膚。段怡安甩出手術刀割斷直播信號，刀尖挑破屍首眉心，滋啦一聲冒出5g信號般的藍光。劉廂的朱砂印拍在屍首額頭，快遞單似的符紙上浮現二維碼，掃出來竟是趙守業三個月前的體檢報告。
    &34；光緒二十三年秋...&34；老頭往智能養生壺裏扔了把枸杞，壺嘴噴出的蒸汽凝成全息投影。畫麵裏穿長衫的趙守業捧著抖音同款趕屍鈴，身後七具屍首戴著vr眼鏡似的辰州符咒。
    投影突然卡頓，變成雪花噪點。段怡安的藍牙耳機裏傳來易世坊的警報聲，青磚牆的監控畫麵顯示，某具屍首的gopro正在向暗網直播。李黎抄起炒勺敲碎投影儀，碎片裏掉出半塊移動硬盤，插口沾著屍蠟。
    &34；林摯的遺物。&34；劉廂用朱砂印烙開硬盤密碼，4k修複的老膠片裏，九十年代的趙守業穿著的確良襯衫，在客棧同一位置燒紙錢。火光裏清晰可見他腕上的卡西歐電子表，表盤日期停在1997年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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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怡安的平板電腦突然自動播放新聞：1997年香港回歸夜，辰州長途客車墜崖案，七名乘客至今未尋回遺體。直播間彈幕突然集體刷起&34；1997&34；，某位id叫&34；往生客棧&34；的用戶打賞了七具虛擬棺材。
    子時的電子鍾發出鬼畜笑聲。後院古井噴出5g信號般的藍光，三具屍首跳起抖音熱舞《趕屍dis》。李黎的炒勺顛著朱砂糯米，直播間觀眾看見湘西廚魔把桃木劍當廚刀使，彈幕瘋狂刷起&34；文化輸出&34；。
    劉廂的強光手電掃過井口，防水gopro記錄下恐怖畫麵：井底沉著七具穿97款李寧運動服的屍首，手腕上的電子表統一停在2359。段怡安的手術刀挑開屍首眼皮，虹膜裏嵌著微型芯片，掃描顯示是香港某科技公司1997年的試驗品。
    &34；不是屍變，是信號入侵。&34；劉廂的朱砂印拍在路由器上，泛黃的宣紙浮現新契約：&34；押趙守業殘魂，換七魄歸位。&34；蓋印的刹那，所有電子設備同時播放《東方之珠》，屍首齊刷刷轉向香港方向。
    五更雞鳴時，老頭腕上的智能手環炸成碎片。七具屍首化作數據流湧入古井，井口的抖音直播定格在百萬觀眾見證下，最後一條彈幕是林摯生前id發的：&34；易成。&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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