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3章 荊棘王冠印記

字數:9759   加入書籤

A+A-


    “撐得住嗎?”葉辰的目光落在冷軒那雙冰冷而堅毅的眼睛上,聲線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冷軒沒有回答,他隻是默默地、艱難地用那隻未受傷的右手,重新將幾乎脫手的暗影匕首緊緊握住。他的指節因為極致的用力而泛白,骨節突出,像是在用盡全身力氣抓住最後一點希望。這無聲的動作,勝過千言萬語,清晰地表明了他的態度隻要心中尚存一絲不滅的火焰,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他便絕不會停下前進的步伐。然而,他眼底深處那份如潮水般湧動的疲憊,以及左肩傷口處不斷傳來的陣陣陰寒刺痛,卻無情地訴說著他此刻身體與精神狀態的糟糕,猶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織影者的話……究竟幾分真?幾分假?”葉辰緩緩站起身,目光深邃而複雜,投向暗河幽深莫測的上遊。那裏,是織影者方才所指明的方向通往“回響之廳”的路。他沉吟道:“它似乎對靈汐身上那個古老的印記極其忌憚,甚至……流露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這或許是我們的轉機,是我們絕境中的一線生機,但也同樣有可能,是將靈汐推入更加凶險的虎口,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我們沒有選擇,葉辰。”雪瑤扶著依舊昏迷不醒的靈汐,她的聲音中透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卻又帶著一股鋼鐵般的堅定和不容置疑的決心,“虎娃和冷軒的傷勢已經拖延不起了,每多一刻,他們的狀況就可能惡化一分。而靈汐身上的謎團,也必須盡快解開,否則我們都將無法擺脫被動。哀歌之城的力量遠超我們想象,如果我們選擇硬闖,那無疑是自尋死路,毫無生還的可能。織影者口中的‘守墓人’和‘回響之廳’,是目前我們所能抓住的唯一線索,也是唯一的希望。”
    她頓了頓,那雙流光溢彩的七彩眼眸,如同兩汪清澈的湖水,定定地看向葉辰:“而且……你感覺到了嗎?靈汐剛才身上閃過的那一絲古老旋律……雖然極其微弱短暫,如同曇花一現,稍縱即逝,但其中蘊含的意境……卻是如此浩瀚無垠,蒼涼古樸,充滿了無盡的哀傷,仿佛承載了萬古歲月的沉重。那絕非尋常之物!或許……這印記和那神秘的旋律,與她風語精靈的血脈,甚至與她一直以來孜孜不倦追尋的樂師之道,有著某種我們目前還無法理解的深層聯係!一種宿命般的羈絆!”
    葉辰的沉默,並非無言以對,而是內心深處正經曆著一場無聲的風暴。那古老旋律的碎片,雖然隻是一閃而逝,卻像一道閃電劃破了他靈魂深處的平靜。他當然感覺到了,那並非錯覺。旋律中蘊含的某種神秘特質,如同沉睡的古老記憶被喚醒,在他體內九界真實影力深處,激起了微不可察卻又真實存在的共鳴。那是一種血脈深處的悸動,仿佛某種失落的碎片正在試圖尋回它的歸屬,讓他隱約窺見了某種宏大而久遠的秘密。
    “回響之廳……守墓人……”葉辰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如同咒語般的名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沉甸甸的重量,在他舌尖反複咀嚼。他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銳利而決絕,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劍,直指未知的迷霧深處。“無論前方等待我們的是揭示一切的真相,還是精心設下的致命陷阱,我們都別無選擇,必須義無反顧地走下去。為了虎娃那份未知的痛苦,為了冷軒身負的血海深仇,更為了靈汐那雙純淨眼眸中不該承受的苦難!”他的聲音雖然低沉,卻字字鏗鏘,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信念與擔當。
    他緩步走到昏迷不醒的虎娃身邊,那魁梧的身軀此刻顯得格外沉重,像是被無形的山嶽壓垮。葉辰深吸一口氣,胸腔隨之劇烈起伏,仿佛要將周遭凝滯的空氣盡數吸入體內。他雙臂肌肉瞬間賁張,如同兩條蓄勢待發的鋼索,青筋在古銅色的皮膚下虯結,透著驚人的力量感。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卻又毫不猶豫地將虎娃那沉重的身軀穩穩地背了起來。虎娃的重量猶如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背上,沉甸甸的,幾乎要將他壓垮,但葉辰的身形卻如磐石般紋絲不動。他腳下的岩石甚至在這股巨大的壓力下,發出了細微的“哢嚓”聲,並微微龜裂開來,足以證明這副身軀所承載的負荷之巨。
    “雪瑤,你細心照看靈汐,務必確保她的安全。”葉辰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如同定海神針,瞬間安定了人心。他的語氣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領袖氣質,以及對同伴安危的深切關懷。他轉向冷軒,眼神銳利而堅定:“冷軒,跟緊我的步伐,莫要掉隊。”說罷,他背著沉重的虎娃,如同負山的巨靈,邁開沉重的腳步,毫不猶豫地率先踏入了那條散發著詭異氣息、粘稠流淌的暗綠色河水之中!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間沒過了他的小腿,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蝕性和濃鬱的怨毒氣息,如同無數條毒蛇纏繞而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聲響,仿佛要將他的血肉撕裂、骨骼消融。然而,葉辰周身護體罡氣如同金鍾罩般瞬間運轉,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硬生生地抵擋住了河水的侵蝕。他眉頭緊鎖,臉色堅毅,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堅定,水花四濺,卻無法撼動他分毫。他就像一座不屈的山峰,在黑暗中一步一個腳印,朝著暗河上遊那片未知的、深不可測的黑暗,堅定不移地前行。他的背影在詭異的綠光中顯得格外高大,每一步都踏出了無畏的決心與對未來的誓言。
    雪瑤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那是一種混合著深切擔憂與堅定信任的情緒。她小心翼翼地,幾乎是溫柔地,攙扶起昏迷不醒的靈汐,指尖輕觸間,彩虹珍珠瞬間綻放出柔和而流轉的光芒,猶如一道七彩的屏障,將兩人緊緊籠罩,竭力隔絕著河水那令人不安的侵蝕。一旁的冷軒,此時宛如一道沉默而堅毅的暗影,他緊緊拄著手中的暗影匕首,鋒利的刀柄深深紮入泥濘的河床,以此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軀。他強忍著左肩傳來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虛弱感,每邁出一步,傷口處都傳來撕心裂肺的灼痛,墨綠色的詭異氣息似乎又趁機活躍了幾分,如附骨之疽般啃噬著他的生命力。然而,他那雙冰冷如霜的眼眸卻始終鎖定在葉辰的背影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仿佛隻要葉辰還在前方,他就絕不會倒下。
    暗綠色的磷光,如同無數鬼火般,在粘稠得幾近凝固的河麵上幽幽閃爍,它們跳躍的光芒映照出四道艱難前行的身影,將他們的疲憊與堅韌刻畫得淋漓盡致。在這片死寂的地下世界中,唯有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壓抑得幾乎聽不見的喘息聲,以及河水緩慢流淌時發出的汩汩低語聲,交織成一曲單調卻又扣人心弦的樂章,回蕩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是漫長得沒有盡頭,河道開始變得異常寬闊,仿佛進入了一片地下湖泊。兩側嶙峋的岩壁上,厚重的苔蘚如綠色的絨毯般鋪陳開來,它們散發出的腐敗氣息也愈發濃鬱,混合著泥土與死亡的腥味,令人作嘔。河麵上漂浮的景象更是觸目驚心,腐爛的植物殘骸與慘白、碩大的骨骸越來越多,它們在暗綠的磷光下顯得分外可怖。有些骨骸巨大得驚人,宛如遠古巨獸的遺骸,它們半沉半浮在渾濁的河水中,雖然已逝去萬載,卻依然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壓,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這片地下深淵曾經的古老與恐怖。
    就在眾人幾乎要被這無盡的黑暗和腐朽所吞噬之際,前方的黑暗深處,驀地出現了一點微弱而搖曳的光亮。那光亮不同於河水詭異的暗綠磷光,它呈現出一種昏黃的、暖色調的光暈,仿佛在遙遠的彼岸低聲呼喚。那光芒是如此的柔弱,又如此的堅定,像是……一盞古老而孤獨的油燈,在漫長的歲月裏,默默地燃燒著,等待著迷途之人的到來。
    隨著小舟在幽暗的地下河道中緩緩滑行,前方那縷微弱的光亮,如同黑暗深海中的一顆孤星,逐漸清晰起來,指引著他們駛向未知的深處。當小舟徹底穿透那層薄霧般的阻礙,一片令人歎為觀止的景象豁然開朗。河道在此處豁然開闊,不再是狹窄的通道,而是形成了一個瑰麗而又充滿神秘氣息的巨大地下洞窟。洞窟的穹頂高遠,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雕琢而成,隱約可見嶙峋的鍾乳石倒掛其上,如同沉睡的巨獸牙齒。
    洞窟的中央,並非他們想象中的暗河流淌,而是一片相對平靜、深不見底的黑色水潭。潭水漆黑如墨,粘稠得如同陳年石油,沒有一絲漣漪,水麵平滑如鏡,卻又死寂得令人毛骨悚然。那份深邃的漆黑,似乎能吞噬一切光明與聲響,將整個空間凝固在永恒的沉寂之中。
    然而,在這片極致的黑暗與死寂的中心,卻有一線生機,一抹溫暖。水潭中央,一塊突出水麵的、光滑平整的黑色岩石,如同一座遺世獨立的島嶼,靜靜地托舉著一盞樣式極其古樸的青銅油燈。那燈身雕刻著晦澀難懂的圖騰,散發著曆史的厚重感與歲月的滄桑。
    昏黃、搖曳的燈火,便是這盞油燈發出的。它是這無邊黑暗與死寂中,唯一的光源,那微弱的光芒在廣袤的洞窟中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頑強。它是唯一溫暖的象征,帶著一絲渺茫的希望,然而,這份溫暖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和蒼涼,仿佛是生命在絕境中掙紮出的最後一絲餘暉,讓人在感受到溫暖的同時,又被一種深深的悲哀所籠罩。
    油燈的旁邊,盤膝坐著一個身影。他的存在,似乎與這片死寂的潭水融為一體,如同從遠古時期便已坐化於此的石像。
    那是一個身披破爛、沾滿汙穢苔蘚的灰色鬥篷的人。鬥篷的材質早已腐朽,如同被歲月侵蝕的枯葉,上麵斑駁的苔蘚訴說著他在此處停留的漫長時光。鬥篷的兜帽壓得很低,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大半麵容,如同被陰影籠罩的迷霧,讓人無法窺探其真實的麵目。隻能看到兜帽陰影下,一個線條剛硬、布滿了深刻皺紋的下巴,那每一道皺紋都仿佛刻錄著漫長歲月的風霜與無數過往的沉重。他枯瘦的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指節突出,皮膚幹癟,如同枯木一般,一動不動,仿佛已經在這裏坐化了千萬年,連呼吸都仿佛停止了。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如同墓穴深處積塵般的死亡與沉寂氣息,從他身上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宛如潮水般籠罩著整個黑色水潭,甚至滲入洞窟的每一個角落,讓空氣都變得沉重而冰冷。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片凝固的死寂。
    在昏黃燈光的映照下,水潭邊緣的黑色岩石仿佛被歲月腐蝕,每一寸都刻滿了無數扭曲、古老到無法辨識的符文,它們如同無數雙無聲的眼睛,凝視著潭水深處。那潭水粘稠如墨,其下似乎有無數巨大而模糊的陰影在緩緩蠕動、沉浮,它們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牽扯出一種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恐怖氣息,仿佛是從幽冥深處滲透出的冰冷與絕望。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潮濕而腐朽的味道,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葉辰在距離水潭邊緣約莫十丈的位置驟然停下了腳步,他的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緊緊鎖定著潭水中央那盞搖曳的孤燈。他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虎娃輕輕放下,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一件珍貴的瓷器。雪瑤則攙扶著麵色蒼白的靈汐,她細致的眉宇間布滿了擔憂,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冷軒則拄著那柄平日裏從不離身的匕首,刀鋒在昏暗中閃爍著森冷的寒光,他身體緊繃,如同隨時準備撲出的獵豹。三人皆是麵色凝重,目光穿透昏暗,直直地落在那孤燈之下,那道如同雕塑般靜坐的灰袍身影上。
    “守墓人……”葉辰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如同從喉嚨深處擠出,在這空曠而死寂的洞窟中顯得格外清晰,回蕩著,仿佛連空氣都為之凝固。
    仿佛是聽到了這微不可聞的低語,那如同石雕般靜坐的灰袍身影,以一種極度緩慢、幾乎察覺不到的動作,緩緩地抬起了頭。那動作帶著一種古老而沉重的韻律,每一點微小的位移,都似乎牽動著這片死寂空間的氣息。
    就在那兜帽深邃的陰影之下,兩點深沉的、如同即將熄滅卻又驟然迸發出詭異光芒的炭火般的暗紅光芒,突兀而劇烈地亮起!它們瞬間刺破了黑暗,穿透了潭水蒸騰而上的冰冷死氣,如同兩柄無形的利刃,無聲無息地落在葉辰等人身上,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仿佛將他們的靈魂都瞬間凍結。那光芒中蘊含著古老、疲憊、卻又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那目光沒有織影者的貪婪與怨毒,卻帶著一種更令人心悸的沉重那是億萬年枯坐、見證無盡沉淪與遺忘的死寂。它如同兩潭幽深的古井,倒映著歲月的無情與生命的脆弱,仿佛能將一切喧囂盡數吞噬。目光如同一道無形的冰冷觸手,悄然無息地掃過昏迷不醒的虎娃和靈汐。在靈汐那如畫的眉心處,它似乎凝滯了那麽一瞬,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探究與深思,最後,那深邃而古老的目光終於定格在葉辰身上,如同一座巍峨的冰山,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隻有一股冰冷、蒼老、如同墓穴深處吹出的寒風般的意念,帶著遠古的塵埃與腐朽的氣息,蠻橫而不可抗拒地強行灌入所有人的腦海。那意念宏大而沉重,仿佛承載了無盡歲月的哀歎與歎息。
    “荊棘……王冠……的持有者……終於……踏足……遺忘……之潭……”
    每一個字眼都帶著曆史的厚重與滄桑,聲音直接在意識深處回響,幹澀、沙啞,每一個音節都像是生鏽的鐵片在摩擦,帶著濃重的腐朽氣息,如同被時間腐蝕的枯葉在風中顫抖。僅僅是“聽”到這意念,就讓人感到靈魂仿佛蒙上了一層冰冷的塵埃,生機都在隨之凋零,仿佛被吸入了無盡的虛無之中。這種感覺比任何物理攻擊都更加可怕,它直接侵蝕著存在的根基,令人心生絕望。
    “你是誰?‘哀歌之主’又是什麽?靈汐身上的印記到底是怎麽回事?”葉辰強忍著意識深處那股仿佛要將他徹底冰封的不適感,如同不屈的磐石,毅然迎上那兩點暗紅如血的幽暗光芒,沉聲發問。他的聲音雖然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在冰冷的空氣中激蕩。他必須弄清楚這一切,為了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同伴,也為了這詭異而充滿謎團的指引,他絕不能退縮。
    守墓人交疊在膝上的枯瘦手指,如同幹枯的樹枝般,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那動作微不可察,卻又帶著一種古老而神秘的韻律。隨著這個微小的動作,他身前那盞古樸的青銅油燈,其昏黃的燈火猛地搖曳了一下,仿佛回應著某種無形的力量,原本微弱的光芒似乎瞬間明亮了一分,驅散了周圍些許的黑暗,卻也讓那守墓人的身影在搖曳的光影中顯得更加高深莫測。
    “吾……乃……遺忘……之潭……的……守墓人……”那幹澀而滯澀的意念再次在葉辰與雪瑤的心湖中回蕩,仿佛來自亙古的荒漠,帶著無盡的疲憊與風塵,“看守……沉眠……的……罪孽……與……未……盡……的……哀歌……”每一個字眼都像是從無盡的深淵中撈出,沉重而破碎,勾勒出一位孤獨而古老的守望者形象。
    “哀歌……之主……”守墓人的意念中,此刻竟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宛如枯井中投下的一顆石子,激起了微不可察的漣漪。那兩點幽暗的暗紅光芒,此刻似乎也隨之輕輕閃爍了一下,流露出的情緒複雜得難以名狀那是混合著深沉的敬畏、無邊的悲涼,以及一絲仿佛能觸碰到終極虛無的空洞感。“……非……主宰……非……神明……”他強調著,仿佛要糾正某種根深蒂固的誤解,將“哀歌之主”與世俗認知中的強大存在區分開來。
    “祂……是……心淵……誕生……之初……便……存在……的……‘回響’……”守墓人的意念變得越發斷斷續續,像是磨損嚴重的古老留聲機,在艱難地組織著那些塵封億萬年的記憶碎片,試圖將它們重新拚湊成一個完整的畫麵,“……是……所有……痛苦……絕望……與……終結……意念……匯聚……的……終極……具象……”此言一出,葉辰與雪瑤的心神劇震,一個模糊而又龐大的概念在他們腦海中緩緩成形那並非具體的生命,而是某種超越理解的、由宇宙最深沉的負麵情緒所凝結而成的終極存在。
    “哀歌之城……是祂……無意識……散溢……的……悲慟……所……築……囚禁……了……不願……或……無法……安息……的……魂靈……用……它們的……哀嚎……滋養……祂……永恒的……沉睡……”守墓人的話語如同揭開了一層血淋淋的真相,字字句句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原來,這座籠罩在永恒哀嚎中的“哀歌之城”,並非宏偉的殿堂,而是“哀歌之主”那無盡悲慟的無意識具現,一座由痛苦、絕望和哀嚎編織而成的巨大牢籠,將無數亡魂困鎖其中,以其綿延不絕的悲鳴作為養料,供養著那位“哀歌之主”永恒而深邃的沉眠。
    葉辰和雪瑤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前所未有的震撼衝擊著他們的認知。他們原以為“哀歌之城”是某個至高無上的存在所居的宮殿,是力量與威嚴的象征,然而此刻,一切都被顛覆。它並非傲視寰宇的堡壘,而是一個由“哀歌之主”那無邊無際的悲慟意念自然形成的、囚禁萬千靈魂的巨型牢籠!而那所謂的“哀歌之主”,更像是一個心淵深處,由無數負麵情緒匯聚而成的、在永恒沉睡中形塑而出的概念聚合體,一個無法被定義、無法被理解,卻真實存在著的終極“回響”。這一刻,他們仿佛置身於宇宙最深邃的暗麵,窺見了某種不該被凡人所知的恐怖真相,心中被難以言喻的壓抑與恐懼所充斥。
    “那荊棘王冠印記呢?”雪瑤急切地追問,她那七彩斑斕的眼眸緊緊鎖住守墓人,眸光中閃爍著焦灼與不解,“為什麽會出現在靈汐身上?織影者似乎對它極其恐懼,那種恐懼甚至超越了對任何力量的敬畏!”
    守墓人那暗紅如血的目光再次緩緩落回靈汐昏迷的麵龐,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兜帽的陰影下,似乎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如同枯葉在寂靜中碎裂的歎息,那歎息輕得幾乎被風聲掩蓋,卻帶著無盡的滄桑與沉重。
    “荊棘……王冠……”守墓人的意念如同古老的鍾聲,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沉重與空曠,直接回蕩在眾人心底,“……非……印記……而是……‘鑰匙’……”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似乎在空氣中凝聚成形,又帶著無盡的悲涼,“……亦是……‘枷鎖’……”
    “它……屬於……上一代……‘回響’……的……聆聽者……亦是……終結者……”守墓人的意念轉向了沉睡中的靈汐,那意念中蘊含著一種跨越時光的深邃與敬意,“……她……血脈……深處……沉睡著……那……聆聽者……未……散盡……的……魂音……與……對……哀歌……之主的……終極……悲憫……”他的聲音雖然是意念傳遞,卻仿佛能讓人感受到那種跨越生死、超越時空的悲憫與決絕,那是對哀歌之主施加痛苦的深沉憐憫,也是一種誓死終結其存在的堅韌意誌。
    “織影者……乃……哀歌……之城……規則……的……具現化……仆從……”守墓人的意念如同剝開迷霧的清風,逐漸揭示出更深層次的秘密,“它們……恐懼……荊棘……王冠……因為……它……代表著……終結……哀歌……的……可能……代表著……囚籠……被……打破……的……希望……也……意味著……它們……存在……的……根基……動搖……”每一個字都如同沉重的錘子,敲擊在眾人心頭,揭示出一個令人震驚卻又不得不接受的殘酷現實。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讓他們的心神為之一震。原來,靈汐並非如他們之前所想,是被哀歌之主選中,去延續那永無止境的悲歌。恰恰相反,是她風語精靈的血脈深處,沉睡著一位曾經試圖終結哀歌之主的強大存在的部分力量與意誌!這股力量以荊棘王冠的神秘形式在她身上顯現,它既是開啟某種塵封真相的“鑰匙”,指引著通往自由與希望的道路;同時,它也是束縛她命運的沉重“枷鎖”,預示著她將要承擔的巨大責任與挑戰。織影者們對荊棘王冠的恐懼並非無由,那是因為它象征著它們所依賴的世界,那個由哀歌構築的囚籠,即將被徹底終結的終極威脅!這一發現,不僅顛覆了他們對靈汐命運的認知,也讓眾人對未來可能麵臨的局麵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
    “終結哀歌的可能……”葉辰一字一句地咀嚼著守墓人那晦澀的語句,眼神如同被驟然點亮的星辰般銳利起來,直刺入那兩點跳躍的暗紅光芒深處。“如何終結?守墓人,你指引我們來到這個鬼地方,絕不僅僅是為了告訴我們這些虛無縹緲的謎語吧?我們身負重傷,同伴瀕臨絕境,我們需要救治他們,更需要找到一條明確的生路,離開這個被詛咒的噩夢之地!”
    洞窟內,守墓人那兩點暗紅的光芒在半空中凝滯,如同兩顆深邃而古老的血色寶石,它們緩緩地、專注地凝視著前方搖曳不定的燈火,仿佛那微弱的光芒能穿透無盡的時光,觸及它記憶深處最隱秘的角落。整個洞窟,除了那潭死寂的、泛著幽冷寒氣的潭水所散發出的冰冷之外,便隻剩下燈火燃燒時發出的細微而急促的劈啪聲,如同一位遲暮的老者在無聲地歎息,將這片空間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靜默之中。
    漫長的沉默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將葉辰的焦急與守墓人的古老隔絕開來。終於,那幹澀而空洞的意念才再次在這片死寂中響起,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古老岩石中剝落的碎片,沉重而清晰:
    “終結……之道……荊棘……王冠……的……持有者……需……直麵……‘回響之廳’……聆聽……哀歌……之主的……本源……悲慟……以……自身……之魂……為……弦……以……悲憫……為……引……奏響……‘安魂……終曲’……”
    守墓人的意念如同冰冷的寒流,驟然變得刺骨:“然……此路……九死……無生……”它的話語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仿佛在昭示著一條通往絕望深淵的血色路徑,“……哀歌……之主的……悲慟……如同……無邊……無際……的……深淵……其……磅礴……的……哀傷……足以……瞬間……湮滅……任何……未……準備好……的靈魂……將其……徹底……同化……為……哀歌之城……新的……基石……”
    話音未落,那無形的意念又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憐憫,緩緩掃過倒在地上的虎娃和冷軒,最終停留在他們掙紮的身體之上:“至於……救治……”守墓人的意念變得如同這潭水般深沉而複雜,“……遺忘……之潭……的……水……蘊含……沉眠……的……怨毒……與……死寂……之力……可……暫時……壓製……他們……體內……的……侵蝕……使其……生命……之火……不至於……瞬息……熄滅……但……此舉……亦是……飲鴆……止渴……若是……沉溺……過深……靈魂……將被……潭水……徹底……同化……永墮……遺忘……再無……輪回……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