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西裏斯不會給自家孩子傷心的機會。
    他注視著千緣說：“那隻魚苗苗很幸福，而你也一樣，我現在就是來愛你的。”
    千緣愣了一下，傻乎乎地說：“可是我並沒有幫助你什麽，反而是你一直在幫我……”
    “是的。是的，我的孩子。”奧西裏斯低聲哄著，就像是哄一個小小的幼崽：
    “因為我就是來愛護你的，不求回報的愛護你。”
    “你可以記住這一天，將它當作神的祝福降臨在你身上的日子。”
    千緣竟然沒有多少喜悅的感覺，他帶著霧氣的眼眸在哭泣時很明顯，但若是帶上其他情緒，便有些不易察覺。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的湖麵，隻微微起一層漣漪，然後又沉寂下去。
    他隻是微笑一下，輕輕擁抱了奧西裏斯：“謝謝你。”
    千緣一定遇到過很多嘴上說想要拯救他的人。
    他們都放棄了。
    千緣不會因此抱怨、討厭他們，但是他知道，真正願意來愛他的人一定很少。
    因為他比別人養起來要付出的精力更多，因為，他要特殊一些……
    所以千緣會感激奧西裏斯的承諾，但他不會信以為真。
    千緣回房間了。
    奧西裏斯如同被施法定住了一般，僵硬在原地。
    現實並非如他所想那樣。
    他本以為自己說完話之後小家夥就會撲上來縮進他懷裏，一邊撒嬌一邊叫爸爸，但事實上千緣的態度一點都沒變。
    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魚王懵了。
    他輾轉反側，蜷縮在狹小的浴缸裏。身為初代王，他第一次遭到這麽嚴重的滑鐵盧。
    奧西裏斯氣不過，魚尾將牆壁拍得啪啪作響，當千緣打開門問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奧西裏斯又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說剛才是凳子倒了。
    誰家凳子倒下去是“咚咚咚”地響啊。
    千緣在外麵還以為是隔壁在裝修。
    而下一秒，奧西裏斯所蜷縮的浴缸也拆他的台，終於不負奧西裏斯的重壓，直接四分五裂了。
    奧西裏斯第一反應是用魚尾將千緣卷起來。
    千緣嚇了一跳，但好險沒掙紮，那樣反而會掉下去。
    千緣感覺自己被奧西裏斯的魚尾護得死死的，甚至有點窒息，他默默對奧西裏斯說：
    “我還好啦，那些石塊不會傷到我。”
    奧西裏斯回頭看了千緣一眼，居然少見地露出一絲心虛：
    “你不喜歡沾到水。”
    他那麽篤定的語氣讓千緣有些恍惚，好像對方是真的有將自己從小好好養大，知道他的所有小癖好小習慣。
    但是千緣想不起來了，他連自己到底是不是討厭沾水都不知道。
    不過對於現在這個成年版的千緣來說，沾不沾水都是可以容忍的小問題而已。
    缺乏愛的孩子常常容忍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許是一顆糖果，或許是吃下過敏的食物，或許是分享自己最心愛的玩具，就是這樣一直容忍著，便慢慢將真正的自己也遺失了。
    隻不過好像現在的千緣沒有察覺這些細節。
    他拍拍奧西裏斯的尾巴，讓奧西裏斯放他下來。
    然後千緣就撈起褲腳，將碎掉的浴缸收拾好，打算發消息給師無涯道歉。
    奧西裏斯看得心酸。
    他說不出來是因為什麽，千緣的謹慎和周全都已經刻在了骨子裏，但這都是將千緣的心髒無數次磋磨錘煉，才會形成的珍珠。
    要曆經萬般痛苦的打磨。
    千緣看奧西裏斯一直默默站在旁邊，還以為他心情不好。於是竟然還轉頭來安慰他。
    小家夥努力踮起腳，想要摸一摸奧西裏斯的頭，但是奧西裏斯太高了，千緣隻能退而求其次，去拍奧西裏斯的肩膀。
    “不要怕，我會跟師無涯好好解釋的，大不了我去打工賺錢，一定會還上浴缸的費用，也一定會養你！”
    “你，你吃得不多吧？”
    麵對千緣期待的眼神，奧西裏斯點點頭。
    他想了一下，將自己之前的食量砍了一半。
    “一條壯年的鯊魚就可以了。”
    千緣：……
    千緣要哭了。
    但是他也不敢說自己養不起奧西裏斯，畢竟奧西裏斯對他這麽好，而且他還拍胸口保證過要照顧這條人魚。
    千緣在等待師無涯叫的維護師傅上門的時候，就一直在無意識的啃指甲。
    怎麽辦啊……
    想想辦法多打幾份工吧，而且自己也可以少吃一點。
    雖然師無涯也說會給他生活費，但每個人賺錢都很辛苦，而且養奧西裏斯是他自己的責任，他不應該把這些錢用在自己的私欲上。
    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的！
    千緣打算好之後，就悄悄留下了更換浴缸的發票照片，也打算以後還。
    然後他問奧西裏斯：
    “這裏好像隻有一個房間，你睡床上可以嗎？我打地鋪。”
    奧西裏斯現在沒有辦法讓千緣像以前那樣信任他，依賴他，他甚至搞不明白為什麽千緣長大之後就不像小魚苗那樣，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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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會尊重千緣的意願，然後在千緣睡著之後，再偷偷將他撈上來抱著。
    本來小家夥還在做噩夢，睡得眉頭皺起，一副難受的樣子。
    但是到了爸爸懷裏就不害怕了，貼著爸爸的手臂睡得香甜。
    明明就還是他的寶貝。
    奧西裏斯心裏歎息。
    他為懷裏的孩子哼唱著安眠曲，一邊想，他堂堂初代人魚王，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哪怕是帶崽也把崽養得白白胖胖，所以就算麵對失憶的孩子，自然也有辦法找到孩子丟失的靈魂。
    奧西裏斯不會因為千緣的態度就放棄，他打算明天繼續試著飼養人形的小崽，越挫越勇。
    他的崽明明都還記得他的懷抱，肯定不會輕易忘記他。
    可是等到第二天，奧西裏斯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桌子上放著滿滿一桌子做好的菜，是冰箱裏整整一個星期的肉類。
    千緣在便簽紙上說全都給奧西裏斯吃，讓他一定要吃飽。
    而他要出去一天，晚上再回來。
    奧西裏斯：……
    奧西裏斯不裝了。
    再忍下去孩子都要走丟了。
    奧西裏斯徹底放下了麵子和尊嚴，在群裏發消息，將昨天晚上到現在，千緣所有排斥爸爸的行為都一一數了出來。
    師無涯他們不光看見了奧西裏斯的疑惑，還感受到了撲出屏幕的怨念。
    本來就是寡了千年的人魚，好不容易撿到一隻黏人可心的魚苗，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結果現在捧著的魚苗馬上就要飛走，這下寡瘋了的人魚王要徹底瘋掉。
    師無涯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立刻變了臉色，拉響警報。
    “緊急情況！特級異族狂暴預警！立刻做好特情預案！！所有隊員準備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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