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起一陣風，繡架上的青竹繡圖簌簌作響。那針腳縝密的竹節旁，不知何時多了隻孤雀，正振翅欲飛。
    謝瑤沉默，許久後才問
    “為什麽是他？”
    世間男子千千萬，為什麽偏是他李成責？
    這個問題孟甘棠想了許久，才聲音幾不可聞道:
    “他看我的眼神沒有憐憫，也沒有輕視。就像……就像我隻是孟甘棠，不是一個死了丈夫又和離的婦人，也不是皇商孟家的女兒。”
    謝瑤一時不知說什麽，最終歎了口氣
    “小棠，你總是這樣。明明比誰都通透，卻又比誰都固執。”
    她頓了頓，又道
    “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憫王殿下他也……”
    “那又怎麽樣呢？即便他願意，皇上也不可能同意的。而且說實話，我自己也是不願意的。他現在已經是王爺，以後說不定還會是皇帝。我承認我對他有好感，但我還是更喜歡自由和經商。為了他放棄這些，我不願意。站在他的角度想，為了我破例，他該是也不願意的。”孟甘棠說。
    謝瑤看著她強裝灑脫的樣子，突然紅了眼眶
    “可是小棠，你值得……”
    “值得什麽?”孟甘棠笑著搖頭。
    “阿瑤，我不需要別人來定義我值不值得。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
    她望向窗外，陽光透過軒窗，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一瞬間，謝瑤仿佛又看到了小時候那個爬樹摘果子、笑得肆無忌憚的孟甘棠。
    孟甘棠整理了一下衣衫，臉上的脆弱一掃而空，又恢複了平日裏那個灑脫的孟小姐模樣。
    她突然想起什麽，囑咐謝瑤
    “對了，我們那茶莊這幾天我去不了了，你記得得空去看看。”
    謝瑤無奈地笑了:“就知道惦記你的生意!放心吧，我讓人每天去照看著呢。還有沈姐姐，她也經常去。”
    孟甘棠眨眨眼:“還是你懂我。”
    兩人相視一笑。
    ……
    總之李成責這次剿匪，非但沒得到嘉獎，還落得一身傷和一頓斥責。但好像也不是什麽好處都沒有，至少他的心中，也和孟甘棠一樣，悄悄的住了一個人。
    說完了他，再來說說張梓禁。這一日他從摘星樓下來，麵色蒼白，搖搖晃晃的坐馬車回家。在侯府門口，他正好碰上了也回府的張梓風。本來他不想理會，但偏偏張梓風要湊上來犯賤。
    “大哥什麽時候回家？還要坐馬車了？你不都是騎馬的嗎？”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在朝上還沒被我打夠嗎？”
    張梓風陰沉了眉眼。張梓禁看了他一眼，直接擦肩而過。
    “你覺得，你有多少血可以流？”張梓風突然說。
    張梓禁猛然停下腳步，但卻沒有回頭，聲音冷冷的從前方傳來
    “張梓風，不該你管的事別管。”
    “嗬。”張梓風輕笑。
    “那我就祝願大哥，能在血流盡之前，達成所願吧。”
    ……
    張梓禁回到綠柳居的時候，整個人腳步虛浮，麵色慘白。謝瑤見了都嚇一跳。
    “你怎麽了？怎麽弄成這樣？”
    張梓禁搖搖頭“我沒事。”
    “哪兒啊？陛下又把大公子請去摘星樓了。還有二公子，在門口還陰陽怪氣。”林遠不忿的說。
    “閉嘴。”張梓禁嗬斥。
    摘星樓就是嘉佑帝求仙問道的地方，樓如其名，是整個京城最高的樓。
    謝瑤不由分說的抓起他的手，掀開袖子，一圈紗布正纏在張梓禁的手腕上，看著還在滲血。
    “他又割你的手腕了？”謝瑤都要哭了。
    張梓禁抽回手，把袖子拉回去捋平。
    “別哭，我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像他這麽放血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況你之前還中過毒。這樣下去你怎麽能堅持得了？”
    張梓禁拉過謝瑤，兩人在桌邊坐下。
    “你別急啊。雖然我每次放血隻能回溯一個人幾天，甚至幾個時辰的時間，但長此以往，咱們陛下也會越發年輕，這樣總會有人坐不住的。”
    “誰啊？靖王嗎？”謝瑤吸了吸鼻子。
    “嗯。”張梓禁點頭。
    “剛才在侯府門口遇見張梓風了，他也是剛回來。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去了靖王府。”
    “我知道了。”謝瑤應了一聲。
    這些東西她不懂，懂了她也做不了什麽，如今隻能想著辦法給張梓禁多補補身體了。想著，她站了起來。
    “你去哪兒？”
    張梓禁以為她生氣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我去給你燉些補血的湯藥。”
    謝瑤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你……你生氣了嗎？”
    張梓禁鬆了口氣，但還是有些猶豫的問。
    “你在想什麽？”謝瑤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我是有點生氣，但卻不是對你。我是生氣自己幫不了你，也更生氣、那一位的行為。”她到底沒膽子直接把嘉佑帝的名字說出來。
    張梓禁笑了，輕輕摩挲了下謝瑤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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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想不開，一切會好的。”
    “知道了，你鬆開，我去給你燉湯。”
    “別忙了，交給底下人做就行了，我有話和你說。”
    張梓禁突然就嚴肅下來，謝瑤看的一愣。她太了解張梓禁了，他這個表情，謝瑤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怎麽了？”她問。
    “你先坐下。”張梓禁拉著謝瑤重新坐下。
    謝瑤以為他很快就會說了，然而等了許久，張梓禁也沒有開口。她轉頭，隻見張梓禁正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到底怎麽了？你別嚇我啊。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你有什麽不能說的？”
    他們當年就是因為都不張嘴才會走到差點和離的地步，所以自從他們和好之後，這種情況就再也沒有發生過了。張梓禁今天突然這樣，謝瑤是真的會被嚇到。
    “今日，陛下問我，和你成婚多年，為何到現在膝下都無子。”張梓禁吞吐著說。
    “啊”
    謝瑤有點不明白，嘉佑帝怎麽突然問起了這個？
    等一下。謝瑤突然想明白了什麽，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下一刻，張梓禁就證實了她的想法。
    “張梓風說的對，一個人的血是有限的，陛下不可能靠我一個人的血回溯青春。而且他對我已經很不滿了，如果不是我的血對他有用，我早就死了。我是白家唯一的後人，那我的孩子自然也是。”
    “什麽？他怎麽能這樣？堂堂一國之君，他……”
    謝瑤炸了，但嘉佑帝的身份，哪怕是在自己家，她也不敢罵。可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這次是真生氣了，整個人眼眶泛紅，渾身發抖。
    “別急，聽我說完。”張梓禁握住她的手無聲安慰。
    實話說，在他聽明白嘉佑帝的潛台詞之後，他也是憤怒的，甚至覺得大良有這樣一個君主，簡直是百姓的不幸。可以他現在的實力，還不允許他和嘉佑帝叫板。所以他隻能逼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思索這件事的解決之策。
    “我把你當初小產的事和陛下說了，又說了我之前中過毒，所以我倆都需要好好養一養。”
    “那他放棄了嗎？”謝瑤問。
    話是這麽問，但她其實很清楚，如果嘉佑帝放棄了。張梓禁恐怕壓根就不會把事情拿回來說給自己聽。
    果然，張梓禁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所以他準備怎麽辦？派個人盯著我倆行房？還是請太醫來為我們調理身體？”謝瑤不無嘲諷的問。
    聞言，張梓禁苦笑了一下。幹涉陳子的家務事就已經很離譜了，如果嘉佑帝真的派個人來盯著他和謝瑤行房，那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所以嘉佑帝當然不會這麽做。可謝瑤說的第二種可能……
    “太醫應該是會派來的，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大概就這幾天吧，咱們“英明神武”的陛下會給我送幾個宮女。當然了，為了粉飾太平，他不會隻給我一個人賜。”
    謝瑤愣了片刻，隨即猛然反應過來，嘉佑帝竟然要給張梓禁賜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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