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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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本是有這想法,可自從你的事一出,我爹怕被連累,差點都要和我斷絕關係了。我即便與你和離,也無處可去。所以就這樣吧。不過你放心,“大哥答應我,不會因為你的罪過牽連我和硯哥兒。二叔也是個好說話的,日後不管誰做了昌平侯,我們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太難過。”
    聽到“大哥”二字,張梓風的眼中又燃起一絲不甘,但很快就又熄滅了。他低頭看著自己戴著鐐銬的雙手,,意味不明的說了句:
    “他竟如此大度!”
    陳清歡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和大哥有怨,但除此之外,他算是個好人。”
    張梓風能說什麽,他隻能苦笑。可不就是好人嗎,把他送上了斷頭台,卻要照顧他兒子和妻子的好人。
    陳清歡打開食盒,用筷子夾起一塊張梓風最愛吃的糖醋魚遞到他嘴邊:
    “吃吧,以後就沒機會了。”
    張梓風沒說話,默默張嘴吃了。
    “今日我本該帶著硯哥兒來見你這個親生父親最後一麵的。隻是一會兒的場麵估計不大好看,我想著就算了。”陳清歡說。
    “你不帶他來是對的。照顧好他。”張梓風說。
    想說的都說完了,夫妻倆相對無言。他倆在一起不像是夫妻,而像是兩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偏偏,陳清歡正拿著筷子一口口的喂張梓風吃飯。
    等張梓風吃的差不多了,陳清歡又提著食盒走到了張安麵前。
    “公爹,請用飯。”
    張安沒有看實盒一眼,而是目光死死的盯著她。
    “你母親和弟弟妹妹如何了。”他問。
    陳清歡愣了一下,平時怎麽沒看出來公爹這麽關心妻子和孩子呢。她壓下所有情緒,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了。
    “婆母還在祠堂裏,應該出不來了。三弟……流放之地的人傳消息回來說,他被山上意外滾落的大石砸死了。四妹倒還好,她被查出又懷上了身孕。”
    她為自己剛才一閃而過的荒唐想法感到好笑,她剛才竟然在想,要不要騙騙麵前的老人,看在他就要死了的份上,告訴他,他的妻子和孩子都過得不錯。可張安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不知道張梓禁當家,那三個人絕對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聞言,張安的臉上有悲傷,但又不隻是悲傷。他似哭似笑,似喜似悲,讓陳清歡這樣一個八麵玲瓏的人,一時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好啊,好啊!張梓禁這個小白眼狼,果然沒讓老子失望啊?”
    這話陳清歡就不知道該怎麽接了,隻好有些尷尬的站在一旁。
    “驗明正身完畢!”刑部侍郎高聲道。
    “罪臣閔嚴、張安等一十三人,勾結原靖李成禹謀逆犯上,罪證確鑿。奉太子令,即刻問斬!”
    陳清歡識趣的退回人群。張梓禁注意到,張梓風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劊子手舉起鬼頭刀,刀身在秋陽下閃著冷光。張安突然掙紮著抬頭,衝著監斬台上的張梓禁嘶吼:
    “張梓禁,我做鬼也一定不會放過你這逆子!”
    張梓禁狠狠冷笑,十日前張安就是這句話,這老東西是沒別的話好講了嗎?
    他緩緩從簽筒中抽出紅頭令簽:“斬。”
    他知道不管是朝中還是民間,都有不少人在說他的閑話。這個年代兒子斬老子到底是違背倫理綱常的,可他不在乎。因為他等了二十多年,為的就是今天。或許十日前他還有迷茫,可如今他的心已變得很是單純,單純的想讓張安父子去死。
    令簽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十三把鬼頭刀同時揚起,寒光閃過,十三顆人頭幾乎同時滾落。鮮血噴濺在刑台上,匯成一道道細流,蜿蜒著流向低窪處。
    人群中爆發出驚呼。張梓禁的目光卻落在張安和張梓風的屍體上。張安雙眼圓瞪,滿臉怒容,,似乎真的想化為厲鬼找他索命。而張梓風的眼睛雖然也睜著,但嘴角竟帶著一絲詭異的平靜。
    刑場邊緣,陳清歡用帕子捂著眼睛,肩膀微微顫抖。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眼中並無淚水,有的隻是一片茫然的空洞。
    “我們走吧。”她對身邊的丫鬟說。
    她的背影在秋陽下顯得格外單薄,卻又無比堅毅。
    刑台上,差役們已經開始收拾屍首。按規矩,這些屍體會由他們的家人來認領,如果無人認領,就會被拉去亂葬崗。前麵就說過,張梓禁雖然不會讓這兩人入祖墳,卻也不至於讓他倆被埋在亂葬崗。昌平侯府的下人早已守在一旁,正準備認領屍體。張梓禁站在原地,看著那兩具無頭屍體,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二十多年的仇恨該就此結束了。他最後看了眼那兩具屍體,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他還要入宮向李成責複命。
    秋風卷著血腥氣拂過他的麵龐,帶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愛也好,恨也罷,一切都結束了。
    ……
    按理說,朝中剛死了那麽多人,不宜立刻辦喜事,奈何嘉佑帝的身體等不起了。李成責可不想等他死了,自己和孟甘棠還要再等三年。所以張安等一十三人被問斬半個月後,就是他和孟甘棠的大婚。
    孟府。孟甘棠坐在繡墩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匹上好的雲錦。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在那匹價值連城的布料上跳躍,卻照不進她那雙藏著心事的眼睛。
    “小棠,你看這匹如何?”
    孟母從一旁的箱子裏拿出一匹暗紋浮動的緞子,嘴角的笑意壓也壓不住。
    “這是你爹特意從江南帶回來的,做嫁衣再合適不過。”
    孟甘棠抬起頭,勉強扯出個笑:
    “娘你做主便是。”
    孟母走近女兒,將緞子放在一旁,伸手撫上她的臉:
    “這幾日你總是心不在焉的。告訴娘,可是有什麽顧慮?”
    孟甘棠垂下眼簾,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沒有的事,我隻是有些累了。您也別忙了,這喜服自有內務府準備。”
    孟母歎了口氣:“和娘還撒謊。你從小就有主意,如今要入東宮了,若有什麽想法,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孟甘棠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忽聽見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竹心慌慌張張,卻又喜氣洋洋地跑了進來:
    “夫人,小姐!太子殿下到府上了!”
    “什麽?!”孟母驚得站起身。
    “這……這不合禮數啊,大婚前新人不得見麵的。”
    孟甘棠同樣驚訝,她倒是沒有孟母的顧慮,可她知道,現在朝中所有的事都由李成責管著,怎麽還有空來她家?
    兩人趕緊整理好儀容,往前院跑。身著月白色常服的李成責坐在花廳中間,,身後是兩名侍衛,孟父則一臉惶恐的在一旁作陪。今日孟建飛不在。
    “臣婦參見太子殿下!”孟母連忙拉著孟甘棠行禮。
    李成責快步上前,虛扶了一下:
    “嶽母大人不必多禮。”
    隨後他的目光就自然的落在了孟甘棠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小棠。”
    孟甘棠抬起頭,對上那雙如墨般深沉的眼睛,突然心跳如擂鼓。他比上次見麵時更顯清瘦了些,下頜線也更加分明了,但眼中的神采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殿下突然駕臨,寒舍蓬蓽生輝,隻是……不知今日這是?”孟父擦了擦額頭的汗,猶豫著問。
    “我今日來,是想給小棠,給孟家一個保障。”李成責說。
    孟家三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是迷茫。李成責一笑,從懷中拿出一道明黃卷軸,孟家三人來不及反應,直接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妃孟氏,端方賢淑,柔嘉維則。朕觀其慧心敏行,於商賈之道頗具卓見。特恩準婚後孟氏仍可經營商賈諸事,自由出入宮禁,勿受繁規所束。朕既心屬孟氏,矢誌不移,此生僅娶孟氏一人。若朕有違此誓,孟氏一族可憑此聖旨,奏請和離,朕必依允,絕無反悔。願朕與太子妃相濡以沫,同譜家國昌榮之章。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