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來微微一愣，老太太生前可是講了很多關於產婆的事情。
    雖然他也有些不解，為何接生還要受到懲罰，但是聽得多了，自然也就信了。
    畢竟，那些白事兒先生也是這麽說的。
    但眼前的孫傳武，卻直接否定了這個說法，這讓他不由得有些好奇。
    “孫先生，那紅手套是怎麽來的？”
    孫傳武看了眼老太太，臉上滿是敬重的表情。
    “老太君這類的產婆，幹的可是迎接新生的活。”
    “和那些救死扶傷的大夫一樣，都是一件有大功德的職業。”
    “戴紅手套，是為了讓底下的陰差啊，辨別老太太的身份，好給予特殊照顧。”
    “所以啊，老太太不光沒罪，還有功，您就把心放在肚子裏便是。”
    朱家人聽到孫傳武這麽說，心裏自然高興地要命。
    作為子女，誰都不願意聽到別人說自己的母親有什麽罪孽，更何況老太太接生了這麽多孩子，這怎麽也說不過去。
    見眾人的臉上有了喜色，孫傳武也鬆了口氣。
    這事兒，晚上說什麽也得問問七爺八爺。
    若是真是哪位腦瓜子不好使，自己那個人情，用在老太太身上也不錯。
    陳秉義也感覺孫傳武這一番話說的沒毛病，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誰敢保證，這製定規矩的人，就沒頭腦發昏？
    “孫先生，謝謝。”
    孫傳武擺了擺手：“嗨，我是實話實說，不是討你歡喜。”
    “你看看院子裏這些人，老太君要是沒有些功德，怎麽可能有這麽多人自發來幫忙？”
    “那說法啊，就算是這些人，也絕對不樂意。”
    “東家，紅手套你先給我，我啊，先給老太太戴上，到時候老太太手指僵了，就不好穿了。”
    “成，那啥，媳婦兒，你去把紅手套拿來去。”
    朱春來媳婦兒趕忙進屋拿出來紅手套，孫傳武接過手套，摒退了眾人，掀開被子給老太太戴起手套。
    現在天氣炎熱，白天溫度不低，老太太的手還沒完全僵硬。
    “老太君別怕啊，我把手套給您戴上。”
    給老太太戴完了手套，朱春來幾個同輩兒的把孫傳武請進了屋裏，留下小輩兒的守靈。
    進了屋，朱春來媳婦兒趕忙給孫傳武倒上了茶水，遞上了煙。
    “孫先生，有件事兒我想問問您的意見。”
    孫傳武點了點頭：“您有什麽問題，隨便問就是。”
    “是這樣的，我娘是產婆，姓常，我爹呢，姓朱，老兩口脾氣都不錯，人品也過關。”
    孫傳武心道這話說的沒毛病，老兩口要是人品不過關，肯定不能來這麽多人幫忙。
    而且產婆這個行業，心惡的幹不了。
    “那些年吧，老兩口認了不少命格不好的孩子當幹兒子和姑娘。”
    孫傳武微微一愣，倒是有這個說法，若是命格不好，找個姓氏好的認個幹親，對方的體質就能好上不少，還能躲災。
    隻不過一般人家都不願意認，畢竟自己家都有子女，要是認幹親，那是分自己家的氣運。
    都是為人父母，誰碰上這事兒也得掂量掂量。
    要是關係不是特別好，沒人願意幹這事兒。
    老太君姓常，長久，朱春來的爹姓朱，就是住下的意思，這老兩口的姓氏，確實很容易讓人找上認幹親。
    朱春來接著往下講。
    “完後吧，我那些幹兄弟幹姐妹，挺多都想給老太太披麻戴孝，我爹死的時候吧，他們也想幹，但是俺娘沒同意。”
    “俺娘說了，他們家裏也有老的，這樣對他們家裏老的不好。可老太太這麽一走，那些幹兄弟姐妹，說啥也得送老太太最後一程。”
    “您看看，這事兒能辦不？”
    孫傳武微微有些驚訝，聽朱春來這意思，他的幹兄弟姐妹不少。
    那就意味著，老太太不光是認了幹親，分了福澤，而且還認了不少。
    父母命裏擔幾個子女是有數的，一兒半女，其實就出在這裏。
    能舍得分子女的福分，這老太君確實宅心仁厚。
    “有多少？”
    朱春來尋思了一會兒：“那啥，今天來的就有二十多個，還有不少不在縣裏，不知道他們啥意思。”
    “俺爹娘認的幹親少說也得有四五十，具體多少，我都算不過來。”
    孫傳武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好家夥，四五十個幹兒子姑娘，這要是集體送葬，老太君這後事兒啊，不想辦的隆重都不行。
    “這事兒吧，他們家裏隻要願意，可以辦。”
    “老太君都走了，幹兒幹女也是孩子，他們想盡孝，咱們不能攔著。”
    朱春來點了點頭：“有您這話就行，那啥，我再去扯白布去，這些肯定不夠用。”
    “成，你先忙活著，一會兒指完了明路，我休息一會兒，明天一早再過來。”
    陳秉義接話道：“孫先生一宿沒怎麽合眼。”
    朱春來趕忙說道：“理解，孫先生你盡管歇著就行，這些事兒我也懂一些，家裏兄弟姐妹也多，用不著你太忙活。”
    孫傳武點了點頭：“嗯呢，我今天歇一晚上，明天老太太的後事兒我好好給捋順捋順。”
    朱春來歎了口氣，看著牆上貼著的黑白照片有些失神。
    抽了口煙，朱春來搖了搖頭，眼淚在眼圈兒裏打轉。
    “俺娘這一輩子啊。。。。”
    “早些年的時候，俺姥爺把俺娘算是賣給了俺爹，俺爹家裏兄弟多，他是老大，有一膀子力氣。”
    “俺娘跟了俺爹以後，倒是沒怎麽遭罪，俺爹雖然話少，但是對俺娘還有俺姥爺一家子都好。”
    “那些年關裏家鬧饑荒啊，俺爹還是貧下中農，就領著俺娘，還有俺娘一大家子，挑著擔子從關裏一路要飯到了東北。”
    “路過河北的時候，俺娘撿了俺家老五，當時俺家都吃不飽飯了，俺娘非得把老五撿著。”
    “這到了東北以後，一家人投奔了俺二叔，好歹在將軍縣安了家。”
    “俺爹就靠著一膀子力氣，養老婆，養孩子，俺小舅比俺大姐還小兩歲，當年都是俺爹用擔子一路挑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