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之後，王主任抱著一疊書快步走進來。
    他把桌子上原來的煙灰缸，台曆，文件袋，一股腦的用胳膊掃到一邊，把懷裏的書堆放上去：“來來來，小江，你看看，你能翻譯哪本？”
    江竹芽放下白天霖，走上前來一看，這書的內容還真是豐富。
    不但有文學類的，曆史類的，還有機械類的，生物類的，甚至是天文學類的，不但有英文的，還有法文，德文，拉丁文的。
    這，這真是離離原上譜，離了個大譜，把這些書拿到一個村姑的麵前，科學嗎？
    對，不科學，她江竹芽本就是個不科學的人。
    “王主任，翻譯書是多少稿費？”一本四五十，她可不接，這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萬字十元。”王主任一聽問價了，有門，“要是快的話，還可以加錢。”
    嗯，這個主任還不錯，她就喜歡隨時隨地能加錢的工作。
    “王主任，這有些書是專業性比較強的，”江竹芽指著機械類，生物類，天文學類的幾本書，“我需要點工具書。”
    “這沒問題，隻要是這書店裏有的書，你盡管拿去用，沒有的，你寫出名字來，我去給你找。”王五車趕緊表態。
    “王主任，這英文的，德文的，法文的，我都可以翻譯，這拉丁文的，我不行。”江竹芽說。
    “啥，這還不光是英文的書，還是好幾國的，還有啥拉丁文的，這可真是難死猴哥了。”王五車真想來個豬八戒摔耙子，不伺候猴）了，好好的翻譯家說人家是資本主義走狗，堅決要打倒，這回好，死了的死了，沒了的沒了，又想起用人了，哪去找？
    “行行行，小江啊，你把你會的都帶走，給你定的任務是一個月三本書，多翻譯出一本，給你多加一百塊錢。”王五車算算帳，一個月三本書，就是不用翻譯，抄也得抄二十天，不過這丫頭肯定是著急掙錢的，好幾個孩子等著吃飯呢，必定能加班加點的多幹。
    “三本書有點多啊，主任，我是社員，還要下地幹活的。”江竹芽的小算盤在心裏打得劈劈啪啪的響。
    “我給你們大隊長打電話，你不用幹活了，你隻管翻譯書就行。”王五車說著手忙腳亂的找他的記電話簿，剛才的一頓掃，那小本子不知道哪去了。
    “不下地幹活沒糧食吃，有錢沒票也買不到，我帶著四個孩子過日子，每天張開嘴就要吃，難啊。”江竹芽歎了口氣，滿臉的愁苦之色。
    “票，有票，你要啥票，糧票肉票布票每月按我的供應量給你發放，行不？對，你給翻譯了兩本資料了，來來來，這些票先給你，你拿著用，得，這翻譯費我也先支給你，給，四十五塊，你拿著買好了吃的，用的東西，回家啥也別操心了，一門心思的翻譯吧。”王五車數出四十五塊錢，連同抽屜裏的一堆什麽票，他也懶得看了，一裹亂放在桌子上，推到江竹芽麵前。
    不是他王五車太輕信別人，那天當著他的麵這小丫頭又念又翻譯的，他聽不懂可是他能聽出流暢好聽，念出來英文就能翻譯出來中文，這能力已經不用質疑了，就今天，就這些書，他隻知道到不是中國字，可是這小丫頭知道都是什麽國家的字，還是四種，她隻有一種不會的。
    這還說明不了什麽嗎？等啥市裏人的審了，市裏的那兩個貨，都不見得比這個小丫頭強。
    到手的人才，可不能跑了，啥錢啥票，都是小事兒。
    江竹芽沒想到還有這反轉，她隻不過是隨口哭哭窮，這都是基操，錢啊，票啊的都有了，把她接下來想說的話都省了。
    江竹芽不想客氣，可是直接把這些錢還有票都劃拉進兜裏又有點抹不開麵，她捏了捏手裏牽著的小爪子，小爪子懂了，他鬆開江竹芽的手，雙手扒在桌子邊上，把大腦袋伸到桌子上麵，小奶音烏拉烏拉的說開了：“謝謝叔叔，叔叔你真是個大好人，有了錢和票可以給妹妹買米煮粥了。”
    “我妹妹還小，吃高粱米肚子疼。”說完，伸出兩隻小肉爪子，精準的把桌子上的錢和票一網打盡，轉身扔進媽媽的背簍裏，“媽媽，快走吧，去買米回家給妹妹煮粥喝，早上妹妹還沒吃飯呢。”
    白天霖，他沒說謊，妹妹的確吃高粱米肚子疼，妹妹的確要吃米粥，早上他出門的時候，妹妹的確還沒吃飯，她還沒睡醒呢，他是小孩子不騙人的。
    江竹芽，她作證，她的娃說的都是真的。
    “這，小孩子不懂事，王主任，讓您見笑了。”江竹芽假作不好意思，要把背簍裏的東西再拿出來。
    “這孩子多懂事，有了錢都沒說自己去買好吃，句句都是惦記妹妹，你這孩子教育得不錯。”王五車攔著不讓江竹芽把錢票從背簍裏拿出來，然後指著桌子上的書：“你帶哪幾本走？多帶幾本也行，又不沉。”
    書不沉？睜眼睛說瞎話是這樣說的嗎？
    江竹芽挑了三本英文書，在王五車那炙熱的目光下，又拿了一本德文，一本法文的。王五車眼巴巴的看著江竹芽把五本書放進背簍，隨手抄起一本他早就看好的最厚的那一本書，也扔進背簍裏，“多帶一本吧，省得來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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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隨手抄起的，是早選好的。
    然後似是怕江竹芽把他放的那本書再從背簍裏拿出來，趕緊推開他辦公室的門，走在前麵引路：“你說的的工具書來這邊書架找，要是沒有，你給我書名，我去找。”
    江竹芽笑笑，這王主任還真是小孩子心性，拿上有什麽用，要翻譯哪一本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別說，這新華書店裏的大辭典還挺全，英文法文德文的都有，她一樣拿了一本。
    王五車看到白天霖的眼睛也在盯著書架上的書看，忽然想起江竹芽上次之所以來找他，是為什麽，因為她兒子要買一本書。
    要說別的沒有，書，他這有啊，他這是孔夫子搬家——盡是書，孟夫子搬家——盡是書，討好這丫頭用錢票，討好她的兒子，用書啊，這就簡單了，來吧，娃們。
    “家裏有四個孩子啊，都喜歡看書嗎？這裏，來來來這裏。”王五車把母子兩人帶到一個小門邊：“這小庫房裏都是兒童讀物，有舊的，有髒的，有殘破的，你要是不嫌棄，挑幾本帶回去給孩子們看。”怕江竹芽有錢方麵的壓力，他接著說：“這都是要賣廢品的，你隨便選吧。”
    “烏拉~~~太好了~~有書看了~~”還沒等江竹芽發話，被捏了小手的白天霖像個小炮彈一樣衝進了小庫房。
    江竹芽臉上訕訕的：那什麽，孩子不懂事，主任您別見笑。
    李正直：我就說這小媳婦子教育孩子有一套。
    王五車：英雄所見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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