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歘！”
    廖雲軒一腳揣在花壇上。
    他好像是不過癮一樣，又踹了一腳。
    一腳。
    又一腳。
    好似把這個花壇踹翻，就能把將所有喪屍消滅，世界恢複之前的和平。
    黎明眨眨眼，等他發泄得差不多了，才說：“冷靜好了嗎？我們可以接著談了嗎？”
    廖雲軒薅了一把頭發，本就沒打理的短發更是亂成了個鳥窩。
    “我不可能同意這個交易。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商品，我們沒有權利，也不能決定別人的去留。”
    “喪屍爆發在昨天晚上，網絡斷掉在今天早上，十幾個小時過去，沒有半點救援的消息。你應該知道這代表什麽。”
    廖雲軒幾乎被逼到談判的角落，無力地吐出話來。“我們隻是同學，我沒有權力替他們做決定。”
    黎明適時接話。
    “是啊，你們隻是同學。”
    “所以，你打算帶著相信你的那五個勇敢的同伴去出生入死，養著另外十一個健全的人，然後隨時可能有受傷的同學變成喪屍爬起來咬你們一口？”
    黎明好奇地看著他：“你這麽養過自己的父母嗎？”
    “你！”
    廖雲軒被這麽尖銳的話語刺激到了痛處，眼睛都充血了。
    黎明暗道一聲“糟糕”，好像有點刺激過頭了。
    不過對付廖雲軒這種性格裏帶著軟弱的人，就是得要逼上一把。
    “我道歉。”黎明歉意一笑，好似剛剛的逼問完全不存在一樣，他們還是和睦的好同學。
    “你是一個好人，我毫不懷疑你的品格。”黎明接著說道，“但是你救不了所有人。”
    黎明停了一下，沉聲說道：“叔叔阿姨，也需要你的拯救。”
    這一句話，徹底擊潰了廖雲軒的防線。
    沉默良久後，廖雲軒反問：“你要帶走他們做什麽？”
    “放心。”黎明輕輕笑起來，“隻要他們不傷害我，我不會傷害他們的。”
    廖雲軒做出了違背他內心的決定，痛苦將他包纏。
    他無力地錘了捶腦袋，跟在黎明身後走向人群。
    黎明安慰道：“往好處想想，你們本來就打算明天離開的，這些傷者反正也帶不做，我接手照顧他們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見廖雲軒毫無反應，黎明笑笑讓到一邊，讓廖雲軒來告知這個消息。
    沉默。
    黎明沒有催促。
    魯少華眼見得好兄弟垂頭喪氣的模樣，當即就質問起來：“你和他說了什麽？”
    怒氣衝冠，義正言辭。
    黎明退後一小步，笑著說道：“一件對大家都有利的好事。”
    黎明將別在腰間的紙箱子扔給魯少華。
    紙箱子很重，魯少華差點沒接住，一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黎明一個眼神，韓小樓鬆開行李箱，上前幾步，把紙箱子輕輕放在魯少華麵前。
    黎明：“現在，這些都是你們的了。”
    魯少華放下紙箱子，取下腰間小刀，一劃拉，裏麵滿滿當當的是小袋裝的餅幹。
    再打開另一隻紙箱子，還是小袋裝的餅幹。
    他身後的人衝過來，將魯少華和廖雲軒圍在中間。
    “餅幹，全是餅幹。”
    “這些夠我們吃很久了。”
    都是憑本事考上來的大學生，或許社會經驗不多，但是笨蛋應該沒有。
    魯少華按著從身側伸來想要拿餅幹的手，“誰也不許動！”
    嗬住了身邊人，魯少華抬頭質問黎明：“這是什麽意思！”
    他不覺得黎明是廖雲軒這樣為大家作想的人。
    敵意太過明顯，黎明空著的那隻手伸出食指指著廖雲軒，“他會給你們解釋的。”
    廖雲軒低著頭，哪怕是被提及也沒有半點反應。
    黎明笑笑，沒忘安慰他們：“你們慢慢聊，我先進去看看。”
    她抬步就要往裏麵去，魯少華伸手去攔黎明，卻被廖雲軒抓住手。
    魯少華半是疑惑半是驚訝，竟然就這麽讓黎明帶著韓小樓兩個人走入了藝術館已經破碎不存在的玻璃大門內。
    “怎麽回事？”魯少華質問廖雲軒。
    廖雲軒手上鬆了力道，魯少華被抓住的手腕漸漸滑落，但他的手還保持著蜷縮的樣式，半僵在空中。
    “我和她做了個交易。”
    廖雲軒的手僵硬地收回，垂在褲縫邊。
    不遠處，圍在兩隻紙箱子邊的男男女女幸存者們已經把剛得到的物資瓜分了一半。衣包褲包個個塞得像個水腫的包子，沒有衣服荷包的則把上衣衣擺牽起，抓了一把又一把小餅幹。
    挨餓的滋味並不好，每一個人都刻骨銘心，都想占據更多的食物，生怕自己搶得少了。
    同時耳朵還留神在外，仔細聽著不遠處廖雲軒和魯少華兩人的對話。
    “交易？什麽交易？”魯少華問。
    廖雲軒張口，合上，又張口，又合上。
    難以啟齒的話，終於說出：“我把那些受傷的人賣給了她。”
    “交易”兩個字或許會給這件事披上一件文明的外衣，然而廖雲軒內心的排斥，卻讓他使用了最赤裸的一個字。
    “什麽？”魯少華沒明白，“她要這些拖累幹什麽？”
    脫口而出的話更是給了廖雲軒重大一擊。
    拖累。
    原來魯少華一直是這麽想的嘛。
    廖雲軒茫然地抬頭，視線劃過魯少華懊悔的臉上，又劃到那些不以為意的同伴身上。
    他們都在聽著這段對話，卻沒有人能和廖雲軒共情，甚至馬俊彥的臉上還流露出占了大便宜的僥幸。
    哈。
    廖雲軒嗤笑一聲，那他這麽忙上忙下地是在幹什麽呢。
    廖雲軒頭暈目眩，整個人都晃了晃，還是魯少華一把扶住他才沒摔到地上。
    魯少華破罐子破摔地說：“嗨，我就直說了吧，咱們先保全自己行不？”
    “那些受傷者就是些不定時炸彈，沒人敢動手，但咱們一直留著也不是個事。”
    “她想要就讓她拿走唄。咱們反正明天就要離開了。”
    “叔叔阿姨還在等你回家呢。”
    提到爸媽，廖雲軒總算有了反應。
    他努力站了起來，“對，爸媽還在等我。”
    “唉，這就對了嗎。”魯少華見安慰起了作用，“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不然我也不會和你交朋友，可咱做好人之前得先想想自己啊。”
    廖雲軒走到那兩隻紙箱子前，看見都快被清空了紙箱子，定了定神，說道，“東西都還回來，我們平均分配，誰也不許多拿。”
    “然後，想回家的回家，想留下的就留下吧。”
    她說得對，我救不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