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那夜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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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
這是大周以及周邊所有國家的一個盛大的節日。
這一天臨安城張燈結彩。
這一天瓦泥山上也熱鬧非凡。
張大爺對所有的難民進行了登記造冊,他手都寫酸了,墨都不知道用去了多少,最終統計的結果是……
八千七百二十四人!
其中年過五旬的老人有九百三十一,低於十二歲的孩童有兩千四百八十二。
剩下的人中,有已成婚的婦人一千零六十,未婚的女子一千一百七十三,剩下的三千零七十八人為十三至五十的男丁。
幸虧夏侯常勝訓練的那一千個青年男子有八百餘人留在了村子裏。
在全村所有人的齊心協力之下,總算是在月亮升起的時候將這麽多的災民安置妥當。
臨時搭建的偌大的廚房頂上冒起了炊煙。
有自發的體力尚存的婦人姑娘們加入了做飯的隊伍中。
有身強力壯的漢子們跟著張大牛等人伐木為柴。
張大爺與村子中的諸多老人們則遊走在各處棚子裏與那些災民中的老人拉著家常——
都是逃難而來的,隻不過張大爺他們來到這裏已足足十七年了!
彼此間有諸多共同的話語,沒有誰看不起誰。
那些災民們這才知道不僅僅陳公子是活菩薩,陳公子的奶奶,花溪別院的那位老太太,她也是個活菩薩!
他們覺得這一步走的太對了!
便覺得當如張大爺他們一樣,視少爺為主人,視這裏為家!
這是他們離開家鄉過的第一個中秋,這個中秋令他們終生難忘!
便覺得這裏的月亮似乎比家鄉更圓一些。
……
……
瓦泥山上很是熱鬧,臨安城裏也很是熱鬧。
不僅僅是這團聚的時光,還有映月島上的即將開始的那一場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
以往臨安城的街坊們這時候所聊的話題是哪個青樓的哪位姑娘能奪魁首,但今兒個他們所聊的卻是花溪別院的那位少爺陳小富——
這位少爺是個好人啊!
他竟然將今日抵達臨安的那麽多的災民都收留了!
但好人通常都是很難做的,他收留了那麽多的災民怎麽著也得給人家一口飯吃吧?
“估計得有萬來人,咱們就以官府施粥的標準來算,官府施粥按照人頭,一天一人定量是二兩糟米。”
“按照今日糙米的價格十五文錢一斤算,一萬張嘴巴一天就要吃去兩千斤糙米,就是三十兩銀子。”
“官府施的粥那可是清澈見底的!其實就是讓那些災民喝一口米湯吊著一口氣。”
“陳公子既然收留了那些災民,肯定就不能這樣,這樣吃下去那些災民會餓得走不動路,風都能吹倒,所以他要花出去的銀子至少是官府的三倍……也就是一天九十兩銀子的支出。”
“聽說陳公子還請了好幾個郎中,還從梁記綢緞莊訂購了一大批的麻布,說是要給那些災民做兩身新衣裳……這又得花去多少銀子?”
“花溪別院雖說家大業大,可也經不住他這麽折騰啊!”
有人微微頷首表示讚成,也有人不以為意的一笑:
“陳公子可不是曾經的陳公子!”
“他又不傻,他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目的,隻是你我不知道他那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罷了。”
“不管他打的是個什麽主意,那些災民們這算是有了一個好的歸宿……陳公子並不是臨時收留他們,而是要讓他們長期留在花溪別院。”
“肯定是要勞動的,但在花溪別院幹活總比四處漂泊強上百倍吧?”
“爾等也不要亂去猜度,總之,陳公子這肯定是做了一件大善事,這等魄力,試問諸位有誰能及?”
沒有人能夠回答。
因為沒有人敢如陳小富那樣去做。
“諸位,且不說陳公子之事了,有沒有去映月島看看花魁大賽的?想來陳公子也會出現在映月島上,說不定還能與陳公子見上一麵。”
“走走走,早些去映月島占個好點的位置。”
許多人向映月島而去。
臨安城的焦點人物,紅袖姑娘依舊沒有得到的男人陳小富,他並沒有在映月島。
與紅袖姑娘在聞香樓共進了午餐,又去了青魚巷子的半夏茶樓喝了一壺茶。
他終究沒有抵擋住紅袖姑娘的軟磨硬泡,他給紅袖寫了一首詞,依舊堅定的拒絕了去映月島看看那花魁大賽。
對此,紅袖姑娘有幾分失落。
但能得到陳小富的這首詞,她的心裏又很歡喜。
二人在傍晚時分告別,一個去了賞月樓準備今晚的花魁大賽,一個回到了花溪別院,與爺爺奶奶共度這中秋佳節。
節日的歡樂氣氛彌漫在臨安城,但從帝京通往臨安的官路上,卻有一支隊伍在快馬而行。
這馬隊中有一輛漆黑的寬大的馬車。
馬車由四匹馬拉著,在這官道上也跑得飛快。
女皇陛下微服私訪,朝中無人知道。
那棺材裏的老鬼隨女皇陛下出行,這事更無人知道。
他們在八月初九出發,一路馬不停蹄已跑了足足六天,已快要進入了江南道境內。
女皇此刻並沒有在馬背上,她在那輛漆黑的馬車裏。
馬車的車簾是掛起來的,窗外的夜風吹來,吹動了女皇陛下的頭發,也吹動了她麵前的那張小桌幾上放著的幾道折子。
她抬起了頭來,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視線落在了老鬼的臉上。
氣死風燈下,老鬼的那張臉……更像鬼一樣。
小仙沒有在車廂裏,她在騎馬而行,車廂裏便隻有女皇與老鬼二人。
“月亮已圓了,朕這才想起今夜是中秋。”
“記得朕入宮的那年的第一個中秋就是與你一起度過的。”
“集慶……集慶皇宮的內務司衙門比現在更小也更黑,更像棺材。”
“但那時候朕一點都不怕。”
“朕覺得你那地方比宮裏任何地方都安全,隻有在你那棺材裏,朕才能真正的放下心來。”
說著這話,女皇似乎想起了當年,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老鬼啊,朕現在反而有些怕了。”
老鬼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陛下有什麽好怕的?”
“老奴依舊是曾經的那個老奴,隻不過陛下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宮女。”
“陛下成了陛下,於是,在陛下的眼裏,老奴就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老奴了。”
“陛下對老奴有戒備之心,老奴一直都是理解的,所以陛下出行帶上老奴,老奴的心情也是愉悅的。”
老鬼那隻獨眼也看向了窗外。
“老奴很久沒有出來了,這才發現中秋夜的月……它還是那麽圓,那麽亮!”
女皇盯著老鬼的那張臉,過了片刻忽的一笑:
“這日夜奔波你累了麽?累了就紮營歇息一晚,如何?”
老鬼沉吟三息:“陛下若想賞月便歇息,陛下若想早些抵達臨安就繼續前行。”
女皇沒有叫停急行的隊伍。
她收回了視線,落在了小幾上的折子上,忽的說了一句:
“蔡燕妮帶著她的兒子女兒去了臨安,估計就這兩天也就到了。”
蔡燕妮,便是開陽神將府的那位大夫人!
老鬼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她若是還沉得住氣才不正常。”
“你說……她要是大鬧花溪別院,要將即安給趕出去……即安會怎麽辦?”
老鬼眉梢一揚:
“她沒有那麽蠢,就算她蠢,她的父親忠義候可是個精明人!”
“另外,隻要莊老夫人還活著,她就得夾著尾巴做人。”
女皇眉梢微揚未置可否:
“還有幾天能到臨安?”
“按此速度,大抵還要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