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欄聽曲沒搞成。
    那晚在樓上樓喝了許多酒。
    席間的氣氛極好，慶王、陳小富和齊玉夫年歲相仿，一番認識之後，自然免不了互相吹捧一番再同飲幾杯酒。
    最終沒有去教坊司還有一個原因——陳小富的老丈人在！
    雖說去教坊司不一定非得要與裏麵的姑娘做點啥，但終究還是不合適，翁婿二人同在這實在有些尷尬。
    至亥時末，宴席散去。
    陳小富已有七分醉意。
    站在樓上樓的院子裏，陳小富與齊玉夫告別：
    “玉夫兄，今日我醉……改日……再請你喝一杯！”
    齊玉夫半醉。
    他也醉眼惺忪：“陳兄，我、我不服氣！”
    “你還有什麽不服氣的？”
    “詩詞，我、我就不信我詩詞文章贏不了你！”
    陳小富哈哈大笑：“齊兄，要不要再賭十萬兩？”
    莫知秋扶著齊玉夫，心裏擔心極了。
    齊玉夫也哈哈一笑：“陳兄已醉，尚能詩否？”
    他的話音剛落，站在陳小富身後的一身白衣勝雪一頭黑發飄飄的李鳳梧忽的開了口：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
    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滿庭寂靜！
    就連徐子州徐老大儒這時候也震驚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李鳳梧！
    李鳳梧背負著雙手，眺望著遠方，活脫脫一大文豪的模樣：
    “此詞如何？”
    “你能做出比這首詞更好的麽？”
    “若不能……各回各家！”
    阿飛扶著陳小富登上了馬車，李鳳梧也登上了馬車，阿飛駕著馬車離去，其餘人依舊在原地發呆。
    鳳玄候是個武人，這時候他才看向了徐子州低聲的問了一句：
    “這首詞……好麽？”
    徐子州咽了一口唾沫，“好……太好了！”
    “有多好？”
    “可入文峰閣第七層樓！”
    鳳玄候一呆，他望向了馬車消失的方向，“那白衣少年是誰？”
    齊玉夫身旁的花想容雙眼冒著星星，完全是一副花癡模樣：“他是蜀山劍宗李鳳梧！”
    “我萬萬沒有料到他不僅僅生的漂亮，不僅僅武道天賦無人能及，他竟然在詩詞上的造詣……也無人能敵！”
    齊玉夫的酒意都被這首詞給嚇醒了，他一聲苦笑：
    “好詞啊，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如此年少，竟有這般豁達的心境……難以想象，難以仰望！”
    “大周當真是人文薈萃之地，就連蜀山劍宗的傳奇小師叔在詩詞文章上的造詣，也令本宮自愧弗如望塵莫及！”
    齊玉夫意興闌珊：
    “走，回去睡覺！”
    他與莫知秋同乘一輛馬車。
    馬車裏，莫知秋看著齊玉夫低聲的問了一句：
    “殿下，真就這樣算了？”
    齊玉夫沉默了許久，忽的深吸了一口氣：“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話很有道理。”
    “本宮確實沒有必要與陳小富為敵。”
    他雙眼微微一眯：“至少在本宮登基為帝之前，不應該將精力放在他的身上。”
    “至於將來，此子斷然是不能留的，大周有他在……本宮很擔心啊！”
    莫知秋微微頷首，又問：“真送給大周百萬擔糧？”
    “真送……這件事你回齊國去辦……明日就出發，讓你父親籌集百萬擔糧盡快送到大周來。”
    莫知秋應下，卻又說了：
    “如此，可就解了大周的燃眉之急。”
    “解了就解了，在本宮沒有入主東宮之前，大周不亂更好。”
    ……
    ……
    花溪小院。
    主院東廂房。
    抄手回廊裏的大紅燈籠依舊亮著，東廂房裏的燭火也尚未熄滅。
    安小薇望了望窗外，視線又落在了梁靖茹的臉上：
    “你看，我就說嫁給當官的並不好吧？”
    “他才入朝十一天的時間，這應酬就來了，都已是深夜，他依舊未歸。”
    梁靖茹趴在桌上，雙眼依舊亮晶晶：
    “那你將他讓給我？”
    安小薇乜了梁靖茹一眼：“你想的美！”
    梁靖茹嘴角一翹：“看吧，舍不得又嫌棄還非得霸占著，這算個什麽事？”
    “哎……”安小薇一聲歎息：“這叫擔心，你不懂。”
    “我懂！”
    “你懂什麽？”
    “……我也擔心！”
    安小薇頓時看向了梁靖茹：“你該回去了。”
    “喂，你叫我留下來陪你的，這大半夜的你又叫我回去，我這算什麽事？”
    “你擔心我的相公，這又算個什麽事？”
    梁靖茹吃吃的笑：
    “小薇啊，咱們是好姐妹麽？”
    “是啊，可你也不能打我相公的主意！”
    “你聽我說完，你覺得即安他這輩子就隻會有你一個女人麽？”
    安小薇頓時沉默。
    梁靖茹眼睛忽閃忽閃，又道：“我、我可不是要和你掙他，我……我的是意思，他左右不會隻有你一個女人，你我如同親姐妹，”
    她的臉蛋兒忽的一紅，卻依舊羞澀說道：
    “與其便宜了別人還莫如、莫如咱們真做姐妹來的好不是？”
    安小薇沉吟數息：“你真喜歡他？”
    “……主要、主要是我舍不得你。”
    短暫的沉默，安小薇看向了梁靖茹，很是認真的說道：
    “紅袖姑娘給我說……說他練了佛門的一種極為高深的功法。”
    “她說，即安在沒有破一境之前不能同房……她給我說這話的意思是擔心，她說倘若同房，即安會爆體而亡。”
    梁靖茹頓時就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道：“真的？”
    “紅袖沒必要騙我，她僅僅是擔心即安的生死。”
    梁靖茹深吸了一口氣：“一境……他現在是什麽境界？”
    “紅袖說他才六境，一境很難麽？”
    梁靖茹點了點頭：“很難很難，江湖中絕大多數人窮其一生也看不見一境的那道門。”
    安小薇咬了咬嘴唇黯然垂頭：“所以，即安他現在那麽忙，連練武的時間都沒有，他這一生大抵是無法至一境了，你還願意嫁給他麽？”
    梁靖茹沉默了。
    她看向安小薇的視線裏滿是憐憫：“你……你還會嫁給他麽？”
    安小薇嘴角一翹：“我肯定是會嫁給他的，一來有婚約再身，二來……我能享受那種精神上的共鳴帶來的歡愉，要說遺憾的話，便是無法給他生幾個孩子了。”
    “我的郡主小姐，你要想好了，如果你也在意那床笫之事，如果你也能接受這輩子沒有孩子，我自然是不介意你也嫁給他的。”
    梁靖茹沒有回答。
    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她喜歡的是陳小富的帥，是陳小富的才，她渴望的當然是能與安小薇一起同陳小富白頭偕老。
    這白頭偕老，當然也得有兒孫滿堂。
    如果沒有孩子……
    將來老了，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難道三個老人就這樣坐在窗前看雪花飄？
    她難以想象那樣的未來。
    她無法接受沒有子嗣的殘缺的人生。
    所以……她微微垂頭：“小薇，那、那我還是做他的妹妹比較好。”
    安小薇嘴角一翹：“這是你的選擇，將來你嫁了人生了孩子，我就是你孩子的幹娘……你多生幾個，過繼一個給我們那是最好的。”
    梁靖茹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
    安小薇瞅了梁靖茹一眼，忽的抬頭向窗外望去：“他回來了。”
    這十二月的冬夜很冷。
    安小薇和梁靖茹將醉醺醺的陳小富扶去了正房，楊三妹取來了熱水給陳小富洗著腳，安小薇遞給陳小富了一杯溫度正好的茶。
    房間裏燃著爐火很是溫暖。
    陳小富的心也很溫暖。
    他看向了安小薇，醉眼惺忪，他一手握著茶盞一手牽住了安小薇的手：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似乎這才注意到一旁還有個梁靖茹，“不是，你怎麽在這？”
    梁靖茹撇了撇嘴：“我在這怎麽了？”
    “我們夫妻同眠……難道你想當那通房的丫頭？”
    梁靖茹瞪了他一眼，修長的脖子一揚：“我敢當，你敢收麽？”
    陳小富完敗！
    他喝茶掩飾著自己的困窘，視線落在了窗欞上。
    窗欞上有個人影一動不動。
    那是李鳳梧！
    李鳳梧沒有進房間，他站在這房間的窗外望著漆黑夜空中的稀疏的幾顆星星。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陳小富衝著他的影子喊了一嗓子：
    “高手兄，不早了，快去睡吧，明兒個一早還要上朝！”
    李鳳梧沒有回他，他一飛而去，落在了西廂房的二樓上。
    這裏是他的房間。
    他的樓下，便是阿來和令狐多情！
    他本應該和阿飛一起住，可高手喜歡寂寞，阿飛隻好住在了前院。
    阿飛其實更喜歡住在前院，因為前院還住著個李三妹！
    這時候李三妹正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煎蛋麵放在了阿飛的麵前。
    少女依舊羞澀：
    “飛哥，快趁熱吃了。”
    阿飛沒有客氣，他狼吞虎咽的吃著這香噴噴的煎蛋麵，楊三妹歡喜的坐在一旁雙手撐著下巴看著他吃著，歡喜的問了一句：“好吃麽？”
    “嗯，好吃！”
    “你騙我！”
    “我怎麽會騙你，這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煎蛋麵！”
    他的話音未落，他忽的抬起了頭來。
    門無聲的開了。
    門前站著一個老人。
    他是……呂先生！
    呂先生看了看二人，微微一笑：
    “我也餓了，能給我也來一碗煎蛋麵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