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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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小富鏗鏘有力的說了這麽一番話,帶著安小薇等人轉身就離去。
    常歡和薑為峰二人留在了這裏。
    他們看著拿著那張銀票目瞪口呆的方文窮,二人頓時就咧嘴笑了起來。
    “方兄,這就是少爺的脾性。”
    薑為峰拍了拍方文窮的肩膀,又道:“少爺很大方的,少爺生財也有道。”
    “搬家吧,現在就搬,少爺不喜歡手下的弟兄們受窮,你若是依舊住在這裏,少爺會認為你沒理想。”
    方文窮的視線落在了這張巨額的銀票上。
    他看著看著忽的就笑了起來:
    “聽說少爺賣了十隻羊賣了兩百萬兩銀子?”
    “是啊!”
    “都是賣給那些貪官的?”
    “這倒不是,其中七隻賣給了那些貪官,另外三隻……有一隻是朱氏珠寶行的少爺朱時見買下的,還有一隻被齊國的那個叫鈺夫的公子買了去,這第三隻不知道是誰買走的。”
    “哦,少爺他、他都寫了些什麽?”
    常春擺了擺手:“先去牙行找個距離醫聖堂近一些的新家,安頓好了之後我們再將少爺那十一隻羊寫給你瞧瞧!”
    “保證你看過之後對少爺會死心塌地。”
    方文窮眼睛一亮:“當真?”
    “比這銀票還要真!”
    “好,我先帶母親去醫聖堂!”
    ……
    ……
    王仚沒有在醫聖堂。
    他在老鬼的那間小屋子裏。
    老鬼在咳嗽。
    他用一張手帕捂著嘴劇烈的咳了許久!
    手帕拿下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王仚一把將手帕搶了過去也看了一眼。
    他眉間緊蹙,手帕上是殷紅的血!
    他沒有問,坐在了老鬼的身旁,伸手就抓住了老鬼的手,兩根手指搭在了脈搏上……
    他的那雙三角眼頓時一寒:
    “誰動的手?”
    “孟婆?判官?”
    “不應該啊,他們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
    他的臉上陡然一驚:“……陛下?!”
    老鬼微微一笑:“這一家夥我還能活多久?”
    王仚深吸了一口氣:“給你配一副藥,你最多還能活兩年!”
    “哎……厲害啊,一招收了我一年的命!”
    “她已破了大宗師?”
    “她未盡全力,否則……我已經死了。”
    王仚鬆開了手,“我去給你配藥。”
    “不急,給我說說在即安家過年的熱鬧。”
    王仚一愣:“是你的命重要還是熱鬧重要?”
    老鬼咧嘴一笑:“命這個東西我早已不在意……但熱鬧我是在意的,當然隻是即安家裏的熱鬧。”
    王仚沉吟三息:“即安家裏張燈結彩,二十九那天下午他賣了十幅字,賣了兩百萬兩銀子!”
    “三十那天我和王多餘下午早早就去了。”
    “即安讓他的那些護衛們在前院和院子外燃起了許多的篝火,用那篝火烤全羊……”
    “你還記得我們在集慶的時候……這轉眼就過去快四十年了。”
    “那時候你也才二十多歲,卻已經是內務司的老鬼了。”
    “我那時候在集慶開設了醫聖堂,毒死了覃懷玉那賤人……刑部要砍我腦袋,是你救的我。”
    “那天,集慶大雪。你救下我之後帶我去了集慶郊外,也是燃起了一堆篝火,也是烤了一隻羊。”
    “你這老家夥那時候就狡猾透頂,用一隻羊就讓我王仚給你辦事,辦的還特麽的都是些不敢說的驚天大事!”
    “昨兒個晚上是我第二次吃烤羊,吃得很愉快,即安可沒你那麽多心思,吃羊就是吃羊,大家夥都吃的很歡快,我也覺得即安的烤羊更好吃一些。”
    “還喝了很多酒。”
    “安小薇與即安一道給所有人的派發了紅包,就連我這個老頭子也有。”
    說著這話,王仚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紅包:
    “即安說這就是紅包,代表著吉利,你猜猜這裏麵裝的銀票麵值是多少?”
    老鬼那隻獨眼一亮:“十兩銀子?”
    王仚鄙夷的瞅了老鬼一眼:“即安像你這麽小氣麽?”
    “我告訴你,花溪小院的每一個人……包括楊三妹一家三口,這紅包裏裝的都是一百兩銀子的銀票!”
    老鬼咽了一口唾沫,伸手,王仚將手縮了回去:“這是我的!”
    “我就沒有麽?”
    王仚哈哈大笑:“誰叫你這老東西不去呢?”
    “你真去了那女人又能拿你怎樣?何至於還被她所傷?”
    老鬼一歎:“我就是想著像我這樣的糟老頭子去即安家裏不太方便,不要擾了大家的歡樂,我也沒有料到她會來我這鬼地方看戲啊。”
    “結果就看了一出捉黃鬼,請戲班子這銀子算是白花了。”
    王仚的笑聲一斂,臉上的神色也一寒。
    他俯過身子:“被她取了一年性命你就這樣忍了?”
    “她就忘記了她能有今天全靠你麽?”
    老鬼垂眉:“這麽多年都等了都忍了,再等再忍兩年又如何?”
    王仚起身,長長一歎:“人老了果然就沒有銳氣了……若是曾經與我一起吃羊的那個老鬼……他早就幹她娘的了!”
    “我去給你配藥。”
    老鬼:“這漏尿的藥也配幾副!”
    王仚瞪了老鬼一眼:“漏尿和命誰重要?”
    老鬼訕訕一笑:“這大冬天的穿得多還好,到了夏天就真不好聞。”
    王仚眉間一蹙:“都好多年了,這都要死了怎麽還在意起這個問題來?”
    “哦,你是擔心即安嫌棄?”
    “是啊,即安說過給我送終的,若身上的味道太大,誰將我抱著放入棺材裏?”
    “……”
    這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老鬼麽?
    王仚很是懷疑。
    好吧,自己將來死了有王多餘送終,老鬼這兩年似乎一直很擔心孤零零死在這小屋子裏。
    這人老了,要死了,偏偏還害怕了。
    他違背了當初與莊輕蝶的約定,將啞巴和紅袖都派去了臨安城,這是為了保護陳小富的安全,恐怕他也還存有另一個私心——
    畢竟陳小富是莊輕蝶養大,根本就不認識他老鬼。
    莊輕蝶絕不會告訴陳小富昔日的舊事,那陳小富就不會知道他的命其實是老鬼救下來的。
    這轉眼間就快十八年過去,現在陳小富總算是長大了,並機緣巧合……也或者就是在老鬼的算計之中,他來到了帝京。
    陳小富與老鬼之間相處的極好!
    老鬼這老東西在陳小富的麵前表現的也極好!
    陳小富知道了許多事都是老鬼暗地裏幫他做的,但這並不是老鬼親口告訴他的!
    陳小富對老鬼很是感激,這感激也沒有表現在言語中,而是在他的行動裏。
    比如這些燈籠。
    比如老鬼腿上的那件裘皮大衣。
    比如昨夜的席麵和那場戲等等。
    老鬼與陳小富處的仿佛是爺孫二人,陳小富既然答應了給他送終,老鬼第二大的心願便算是有了著落。
    可他卻有些患得患失,擔心陳小富嫌棄他身上的股子尿騷味。
    “你放心,如果你死了之後味道太重,會有人將你洗幹淨的。”
    王仚朝著那漆黑之處走去,又回頭說了一句:
    “再不謀反,老子要雲遊天下去了!”
    老鬼咧嘴一笑:“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