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時沛這頗有深意的兩問，葉不凡頓時有些懵。
    他沉吟三息：
    “……安北慶不是被陳小富的人給抓起了麽？”
    俞時沛輕蔑一笑：“安北慶是那麽容易被抓的人？本公子告訴你，他，也正帶著安潯和潘月雲在去往越國的途中！”
    葉不凡錯愕：“他們也都是定王的人？”
    “當然，不僅僅是這些人，還有許多前朝的大人物。”
    俞時沛的手指頭在桌上叩了叩：
    “周媚謀害先帝，篡奪了大陳江山，有老鬼這樣的狗東西助紂為慮，這片土地上便沒有了昔日那些忠誠的生存空間。”
    “他們隻能離去。”
    “有的去了齊國，有的去了魏國，更多的去了越國。”
    “他們以及他們的族人都在這些國家生活著，都在等待一個機會能夠重返這片故土。”
    “這個機會很快就要來了！”
    “你若是現在投靠定王，將來必有機會建功立業掙個封妻蔭子……這不比你在四方山當個土匪頭子好萬倍麽？”
    “當土匪能有什麽前途？”
    “何況你這個土匪還被陳小富那狗東西給盯上了……你何處有路？”
    春衫公子又看向了葉不凡：
    “本公子苦口婆心為你指點迷津，僅僅是本公主不想你紅花會那麽多人就這麽死在了陳小富的手裏！”
    “你自己選擇吧……當早做決定為好！”
    “若是投奔定王晚了，你連湯都喝不到一口不說，定王登基為帝，豈能容你在四方山逍遙自在？”
    “利弊於此，權衡在你，本公子也言盡於此……”
    他徐徐站了起來：“本公子要去看看陳小富搗鼓的這大周商業聯盟是個什麽玩意兒，你若是同意，就回四方山，收服黑蓮教，然後……帶著本公子的這個信物，”
    他從懷中摸出了一枚銅錢放在了桌上：“你帶著你的人，去越國的長嶺郡，與長嶺郡的郡守一見，他自然會告訴你接下來你該做些什麽。”
    “閑伯，咱們走，你，自己選擇！”
    二人離開了這處雅間。
    葉不凡將那枚銅錢取了過來仔細看了看，這枚銅錢的兩麵都被打磨光滑，重新刻上了兩個符號。
    一麵是一把刀。
    另一麵……也是一把刀！
    葉不凡眉間一蹙，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把玩著這枚銅錢，他陷入了沉思。
    要不要去越國投靠定王呢？
    春衫公子的這番話當不會有假。
    不過……在葉不凡仔細想來，就算是昔日陳朝眾多舊臣皆在越國，就算他們這十幾年來在越國建立起了某種勢力，就算是他們皆擁護定王。
    他們真的還能卷土重來麽？
    憑什麽？
    他們在越國居於人家的屋簷之下，還能搞出多大的風雨來？
    他們許是與越國朝廷中的某個大臣勾結在了一起，不，更可能的是與越國的皇室勾結在了一起。
    這樣的勾結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
    他們能給越國皇室怎樣的利益？
    大抵就是請越國出兵幫助他們光複陳朝，而後……再割據土地給越國當做回報。
    “這些狗曰的賣國賊！”
    葉不凡雖是個土匪，他有過殺富濟貧，但更多的還是打家劫舍。
    但他始終認為自己就是大周的人。
    他這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被朝廷招安，他從來沒有想過叛國！
    他沒有料到那道貌岸然的春衫公子，竟然想要遊說他叛國！
    “人模狗樣的東西……果然這書讀的多的人是滿肚子的壞水！”
    “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竟然連自己的國家都要出賣……一群狗雜碎！”
    葉不凡又思索了片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他似乎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他抬步離開了這處雅間，來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他又站了數息，終究還是抬步向皇宮走了去。
    這商業聯盟的大會他原本是不敢去的，因為他擔心被姬小芳發現。
    被姬小芳發現，讓李鳳梧出手，他的小命就交代在那裏了。
    但現在他決定去。
    不再是衝著姬小芳，也不再懼怕被姬小芳給發現。
    他希望被姬小芳發現，如此，他方能近到陳小富的身邊！
    他越走越快。
    他的步履漸漸堅定！
    那巍峨的宮牆就在他的前方。
    常喜站在皇宮的城牆上，望著城牆下烏泱泱的人群心裏隱隱有些擔憂。
    陛下遷都薊城這轉眼間已十二年餘。
    他，上將軍常歡的長子！
    大周初建時候的禁軍大統領！
    他放棄了那唾手可得的神將之銜，他留在了這處熟悉的地方，帶著僅存的五百禁衛守著這座巨大的空空的皇宮。
    這一守，就是十二年！
    這十二年裏，最初的那一兩年還會有不少的人來這城牆下瞻仰。
    有集慶的人，更多的是外地來的人。
    而後這城牆下的人就越來越少。
    即便偶爾也有人停留，卻也是對這地方指指點點。
    他們對這裏不再存有敬畏……這裏，已無人會敬畏——
    昔日陳朝的所有人都敬畏這裏，他們敬畏的不是這座皇宮，是這座皇宮裏麵的人！
    周興說，他們之所以敬畏，是源於內心中的懼怕。
    這宮裏的任何一個人，就算是個太監或者宮女，都可能令某個商賈一夜之間傾家蕩產。
    這，便是權力！
    太監或者宮女本沒有這樣的權力，但他們是宮裏某個貴人的身邊人，於是便可拿根雞毛當令箭，便能讓下麵的官員將得罪了他們的人查辦。
    這座巨大的宮殿，這巍峨的城牆，將宮裏宮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宮裏的極少數的人主宰著宮外無數人的命運。
    於是，在宮外的人的眼裏，這城牆上的一塊磚也不是他們能夠觸摸的。
    至於這宮牆裏麵的人，更不是他們能夠去接觸，去仰望的。
    現在這座巨大的宮殿依舊在，但主宰百姓的人卻走了，漸漸的，他們不再懼怕，他們敢指指點點，甚至還有大膽者敢在這城牆上提筆留下一首詩詞來。
    常喜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見到這座皇宮裏昔日的那種熱鬧的氣氛。
    他本以為他這輩子會伴著這座寂寞的宮殿終老。
    卻不料陳小富來了。
    這小子竟然要開啟十二處宮門，請大周的所有商人在議政殿的廣場上舉行一場商業聯盟的大會……
    三百年陳朝，似乎隻有開國皇帝攻入集慶的時候，為了向天下宣告這江山從此姓陳，他下旨開啟過十二處宮門。
    而後便再也沒有。
    那議政殿，原本是陳朝百官朝議之所在。
    是陳朝曆代皇帝聽取群臣意見，亦或宣布重大國策之所在。
    它，是三百年陳朝最核心的殿堂！
    是三品以上大員才能進入的殿堂！
    即便是它外麵那巨大的廣場，昔日也有禁軍巡邏把守，絕非閑雜人等能夠踏足的地方。
    可陳小富卻要在議政殿外的這處廣場舉行這場大會。
    這確實是史無前例。
    但這裏的消息若是傳入女皇陛下的耳朵裏……她對此會有怎樣的看法呢？
    常喜不喜，
    他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