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待蘇媛媛和歐陽雪舞走到近處，人群立刻主動敞開一條路：
    “主母到啦，大家夥兒別擋道。”
    “媛媛你快管管許爺吧，他拿大勺翻炒砂礫，都已經半個時辰了。”
    “雖然許二爺必有高見，但……看著就挺怪的。”
    眾人七嘴八舌，笑嘻嘻地看熱鬧。
    許靈均中氣十足地回懟眾人：“活兒都幹完了嗎？就跑來硬湊熱鬧！我是在燒玻璃，這是高端工藝，明白嗎？”
    “做完啦，俺還額外多幹了三成活兒呢，權當感謝您的苞米糊糊。”一名鄉民雙手揣在袖籠裏，嘿嘿笑著，“但翻炒沙子有啥高端的？俺也會！”
    “許爺幹脆讓我們來替你翻炒，你下去燒火吧，感覺是爐溫不行，燒不化這些砂礫。”又有村民逗樂道。
    許靈均翻個白眼：“我當然知道爐溫不行。但我不是在嚐試著找催化劑嗎？好啦，再給我一些草木灰！”
    土法燒玻璃的技術，許靈均不太熟，隻能慢慢摸索。
    但他知曉一點初中化學知識：石英的熔點極高，大概有1700度左右，想燒化很難，所以古人在土法燒玻璃時，就已經發現了“催化劑”的存在。
    可許靈均已經記不起用什麽催化劑，能夠有效降低熔點了。
    不過，倒也無所謂。
    古人手中可堪使用的材料十分有限，隻需一一嚐試，采用排除法，很快就能找到。
    當草木灰加入後……
    嗶嗶啵啵！
    已燒的通紅的鐵鍋中，驟然出現了一些透明的液體。
    “化了！沙子真的燒化了！”圍觀的村民們頓時目瞪口呆，紛紛驚呼不止。
    許靈均笑眯眯地擺擺手：“搞定！原來如此！諸位都不要將今日目睹的事說出去哦。”
    “許爺放心，俺的嘴巴超級嚴實！”眾人紛紛拍著胸膛保證。
    許靈均倒也不在乎是否泄密，因為大規模燒製玻璃，工藝肯定也瞞不住，就像是蜂窩煤的配方一樣。
    他隻想利用好玻璃剛問世的空窗期，狠狠撈一筆，然後就不再藏著掖著，會把配方公之於眾。
    這都是無所謂的，反正燒製玻璃需要海量的燃料，利好於蜂窩煤的生意。
    “夫君，您真搞成了？”蘇媛媛看著鐵鍋中亮晶晶的液體，不禁格外好奇，“這東西，能夠用來做什麽呢？”
    許靈均笑著示意幾個青壯，將玻璃溶液倒入幾個杯子模具和一些方形模具中，隨後悠哉地道：“玻璃可是好東西，能用的地方多了去了。譬如，它就可以取代窗紙，也能用來製作很多器皿。”
    “燒瓷可是很麻煩的事，而陶器又不美觀。”他聳聳肩膀，“玻璃最方便，材料也更廉價，隻需一些河沙或海砂即可。”
    說著，許靈均示意眾人用蒲扇吹風，為模具中的玻璃降溫冷卻。
    不多時。
    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水杯，就在大乾問世。
    它在午後陽光中，折射著七彩光暈，美不勝收。
    “這不是禦品級的琉璃盞嗎？”歐陽雪舞大受震撼，呆呆地凝視著它，“隻有鍾乳岩洞中出品的大塊透明水晶，在能工巧匠雕刻掏空後，才能夠做出這樣的琉璃盞……你居然燒了一鍋砂礫，就折騰出來了。”
    許靈均輕笑：“以後，琉璃盞就要走入尋常百姓家了。這東西的成本，同樣極其低廉，兩三文就能買得到。”
    “稍等！”
    歐陽雪舞立刻讓丫鬟小桃取來紙筆：“我得即刻修書一封，回稟家族，讓他們把收藏的十幾個琉璃盞處理掉，萬勿留在手裏！相當初，可都是大幾千兩白銀買來的，為了囤積居奇。這要是跌至幾文錢，家中好幾個族老怕是要喝鴆毒自盡了。”
    “不必焦急，咱們人手有限，騰不出手來大規模燒製玻璃。”許靈均笑笑，“而且，我們的第一批玻璃，也不是用來製造玻璃器皿，而是……窗戶！”
    說著，他親手將方形模具中冷卻的一塊四四方方的玻璃取下。
    它雖然有些毛糙，但隻需打磨一番，就會很平整。
    “小別！”
    “二哥，我在！”采藥隊長立刻躥出來。
    許靈均努嘴示意：“找幾個木匠，將這玻璃鑲嵌在我辦事處的窗框中，然後讓他們打磨一下，將毛刺和凹凸剔除掉。”
    “是！”劉小別立刻小心翼翼地抱著玻璃，生怕折斷。
    等到晚上時，青磚辦事處的所有窗戶，就都統一更換成了玻璃。
    “咦，感覺玻璃比窗紙保暖太多了。”蘇媛媛給出最直接的體感。
    歐陽雪舞也很讚同：“一般的房屋，因為砌牆的石頭有棱有角，泥土也容易鬆散，再加上窗紙很容易殘破，往往四麵漏風。你這個磚石玻璃房，倒是十分規整，居然完全感受不到漏風！”
    她忍不住碎碎念：“待我回邯鄲時，也要一模一樣地造一棟磚石玻璃的二層小樓！它可真是太棒了。”
    現代人很難理解古人為何對這棟房子如此欣喜若狂。
    事實是：
    在燒瓦工藝成熟前，每逢打雷下雨，古人的屋子漏水乃是常態，以至於家中往往又濕又冷。
    在造紙工藝出現前，窮人連窗紙都沒有，隻能用草簾來遮風避雨，往往是蚊蟲肆虐，寒氣侵襲。
    在桐油的功能被發現前，古人的屋簷極易被蟲蛀，家中的木家具經常慘遭白蟻啃噬。
    在防水技術被普及前，古人的地板就是極容易返潮和腐敗，甚至是因為沒有牢靠的地基而塌陷。
    ……
    很多後世習以為常的技術，都是在數千年時間，由人民們緩慢積累的。
    所以，歐陽雪舞看到這棟跨時代的磚石玻璃房，心中隻有五體投地的歎服！
    蘇媛媛眨眨眼；“你還想回邯鄲嗎？幹脆就定居在蕩虎山得了。我有預感，以後，說不準這片荒山會比你們皇都都繁華一百倍。”
    歐陽雪舞霞飛雙頰，她自然聽得懂蘇媛媛的暗示。
    唯她遠嫁，才能隨夫君定居在蕩虎山。
    翌日。
    當黎明到來，所有蕩虎山中做工的鄉民，全部目瞪口呆地聚集在這棟青磚玻璃房前。
    他們看到那反射著灼眼陽光的透明城堡，隻覺得哪怕神話傳說中的瓊樓玉宇，也不過如此了。
    大乾曆，神武三年，秋。
    霜降日。
    他們第一次見證玻璃房屋的美輪美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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