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一傳閱，都對新紙的質量讚不絕口。
    “造價幾何？”
    歐陽雪舞出於商賈世家的慣性，忍不住出口詢問。
    許靈均微微一笑：“原料隻是林中老竹和桑梓樹皮，取纖維成分高的部分，以草木灰水來浸泡，將其轉變成紙漿溶液。然後過濾雜質，將紙漿靜置沉澱成一層薄紙，晾幹後再以光滑石頭打磨表麵拋光，最終出品為咱們蕩虎山的新紙。”
    “唔……材料幾乎零成本，草木灰水更是容易搞，也就是說，幾乎隻剩下一些手工費。”歐陽雪舞倒抽一口涼意，震撼地道，“須知，齊國錢家的宣紙，市價一兩足銀三張，乃是真正的奢侈品，所以竹簡盛行，窮人家的孩子很難讀得起書。”
    “待你的廉價白紙推入市場後，簡直是對錢家宣紙的降維打擊！！！”歐陽雪舞攥緊粉拳，俏臉上滿是振奮，“我們可以打一場轟轟烈烈的商戰，將貪婪的錢家徹底趕出列國的白紙市場。”
    蘇媛媛聞言，輕抿著薄唇，卻是一臉擔憂地問：“錢家乃鍾鳴鼎食之家，憑著宣紙，他們非但能聚斂天下之財，而且門生故吏遍天下，在齊國朝堂有著極強的影響力。我們貿然得罪如此的龐然之物，妾身有些擔心……”
    “無妨的，我們同樣背靠大趙，會得到女帝趙瞾的全力支持。”歐陽雪舞對趙齊兩國的時局洞若觀火，道出一樁秘辛，“首先齊國與乾國又不接壤，彼此差了十萬八千裏，齊國的步卒不可能翻山越嶺來找茬，而趙國和齊國卻是多年交戰，他們的皇室更有著血仇！”
    “趙瞾的父親，也就是著名的趙氏孤兒——趙文帝，在當初奸佞篡國時流亡齊國。”
    “彼時兩國是秦晉之好，多年聯姻。照理說，大侄兒在窮途末路之際來投，哪怕僅憑著彼此的血緣關係，好歹給一棟宅院，賞賜些銀錢，讓趙文帝能夠住下來。”
    歐陽雨汐舉起白皙小手插嘴：“我知道！當時齊國太後垂簾聽政，那個賤婦出了名的捧高踩低，勢利眼之極，竟試圖將外甥趙文帝捉住，換取趙國叛徒的懸賞。”
    “嗯，趙文帝千辛萬苦逃出，有三個忠義之士因此喪命在賤婦之手，在他的子嗣中，趙瞾的二哥也為了替父親斷後被齊軍亂箭射殺。”歐陽雪舞喟然長歎，“老淚縱橫的趙文帝，以小刀從自己的額頭下拉，順著鼻梁割到下巴，拉出一條長長的刀疤。”
    蘇媛媛震撼不已：“那是趙國的……黥麵複仇！意味著不死不休，而且是爺傳子，子傳孫，直至血脈終結亦要令對方斷子絕孫的血脈之戰！”
    歐陽雪舞輕點滑膩下巴：“正是！所以當趙文帝在忠臣良將的簇擁下複國，才兩年後，他就興兵伐齊，悍然屠了兩座城池，向諸侯展示出與齊國玉石俱焚的決絕。”
    “百姓何辜？”許靈均翻個白眼，撇嘴道，“冤有頭債有主，他若俘虜了齊國太後一家，將她送到畜圈裏，公狗騎完公牛騎，我也覺得是她罪有應得，哪怕將太後家裏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繈褓幼童，全都五馬分屍呢？好歹這些人都是直係親屬，算是共享富貴後同赴黃泉了。但對啥也不知情的百姓下手，未免太癲了。”
    歐陽雪舞倒是訝異地瞥他一眼：“許郎，終是心善。在列國爭霸的那些年，弑君三十六，滅國七十二，諸侯無法保全祖宗基業的，可謂不計其數。而屠城，也是家常便飯，主要是為負隅頑抗者樹立一個典型，殺雞儆猴，以便在繼續進攻時降低反抗的烈度，從而減少己方士卒的損失。”
    歐陽雨汐也哼道：“壞叔叔太婦人之仁了。屠一城，可令其他城池的守軍嚇破膽，從此望風而降，令己方在攻城略地能減少成千上萬士卒的損失，所以是相當好用的招數。”
    許靈均輕歎，也不反駁她倆的觀念，畢竟她們生於斯長於斯，在大爭之世中存活，自然習慣了血雨腥風，視殺戮如家常便飯。
    “總之。”
    歐陽雪舞攤手：“齊國小皇帝大駭，為了保全齊國祖宗基業，他聯合大臣們誅殺了太後，將她的首級奉給趙文帝苟且求和。趙文帝遂退兵了，但屠城之仇，殺母之恨，終歸是令兩國徹底陌路。”
    許靈均若有所思，瞥向歐陽雪舞與歐陽雨汐：“你倆的意思是，讓我將造紙術獻給趙瞾女帝，以此獲得她的讚助，鬥倒齊國錢家？”
    “當然不成！”小姨與侄女異口同聲地駁斥。
    然後，她倆一左一右，嗔怪地抱住許靈均的胳膊，不約而同地瞪著他。
    歐陽雪舞嗔怪道：“你呀，真是敗家！蜂窩煤那般能賺大錢的東西，為了列國萬民的福祉，加上工序簡單，極易被偷師，你索性將技術贈予女帝，換我一世功勳，也就罷了。可造紙向來以工藝複雜著稱，豈能隨便拿出去？”
    “就是！就是！”歐陽雨汐小雞啄米般可勁兒點頭，“接下來你得嚴格限製匠人們，切勿泄密。咱們蕩虎山可以憑它賺得盆滿缽滿！”
    其餘人眼神古怪，看向歐陽雨汐的眸光中頓時有了幾分複雜。
    啥叫……“咱們蕩虎山”？
    你為啥自動帶入老板娘的身份了？
    二爺威武啊，瞬間降服小魔女！
    “再說了，憑趙國和齊國的世仇，你根本無需向女帝提供技術，她也一樣願意幫你對付錢家。”歐陽雪舞十分確定地道，“你們都知道，我與秦青瞳大人是閨蜜，她曾在閑聊中提及，陛下年幼跟隨趙文帝四處漂泊時，同樣飽受人間疾苦，恨透了齊人的背叛。”
    “當初文帝黥麵複仇時，趙瞾也欲效仿，隻是她的指甲刺不破臉皮，又被文帝劈手奪走了小刀，免得她破相嫁不出去，這才做罷了。此乃家恨！”
    “而錢家是齊國的皇親國戚之一，宣紙業也是齊國的支柱之一，倘若能一耙子盡數打倒，能夠有效削弱鄰國的國力，助大趙稱霸列國。此乃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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