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虎山最匠心雅致的玻璃房辦事處中。
    熾燃著蜂窩煤的小紅爐旁。
    許靈均淡然自若地攤著手掌，小白小青兩隻山雀依偎在掌心，趴臥在他的指尖包裹裏，呼呼大睡。
    “噓。”
    他刻意壓著嗓子，提醒宋妖妖：“慎言。”
    “哦，對對對，你顛覆列國的野望，豈能輕易宣之於口？”宋妖妖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唇，本能四下裏觀望，卻隻看到氣定神閑的許靈均的女人們。
    許靈均啞然失笑：“我隻是讓你別吵醒山雀和繡眼。它倆白日裏一直瘋玩，好不容易晚上休息下，且讓它們睡個好覺。”
    “至於‘撼動皇權’和‘顛覆列國’……”他不屑撇嘴，“我所做的事，本身就會危及所有封建王朝。嗬，因為隻要這個時代向前進步，愚民覺醒，民間整體實力增長，皇權就會搖搖欲墜。”
    “當然，我將來會做的報紙，的的確確能夠大幅度加快這一過程。”許靈均一動不動，免得驚醒小鳥們，隻靜靜道，“畢竟，扞衛皇權的最大屏障，便是人心中的敬畏，蒙昧，以及長久以來的慣性。”
    “倘若出現一份記載時事新聞的報紙，今天報道乾武帝麵對新晉的羞答答小妃子力不從心，惹佳人恥笑，明天又說齊國老皇帝扒灰了太子妃，太子在隔壁敢怒不敢言，甚至是覺醒了特殊癖好，反倒異常興奮。”他忍俊不禁，“在報紙的祛魅下，百姓們對皇室的濾鏡碎一地，造起反來就沒啥心理負擔了。”
    宋妖妖隻覺得如坐針氈。
    她在此行之前，萬萬想不到，這彈丸之地的蕩虎山中，這本該是鄉巴佬的許靈均，居然是“皇權終結者”一般的存在！！！
    簡直……像是她的授業恩師魔道子。
    “你，緣何對我說這些？”宋妖妖蛾眉微蹙，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麽，抬起一條又白又嫩又長的腿兒，擱在凳子上，輕輕捶打著舒緩旅途疲憊，抿唇輕哼，“總不可能是出於想撩我的可笑虛榮心吧？我自認有三……千分姿色，但也隻比在座的妹妹們略強億點點罷了，不值得你冒著殺頭風險說這些。”
    歐陽雨汐：“？”
    蘇媛媛：“……”
    歐陽雪舞：“……”
    許靈均啞然失笑，將小白小青拍醒，趕回鳥籠的棉巢中睡覺，負手行至落地窗旁，與宋妖妖並肩：“想當初在拍板決定邀你來蕩虎山聚義前，我自然閱讀過你和魔道子前輩的諸多著作。嗬，作為雜家宗師，門徒上萬，遍布列國，但魔道子卻並不受列國皇帝們青睞。”
    “你想說什麽？恩師如父，妾身可絕不準許你侮辱他老人家！”氣鼓鼓的宋妖妖眸光變得淩厲起來。
    許靈均悠然道：“我從他的著書立說中，窺見一斑。很顯然，那是因為魔道子秉持‘虛君實相’的理念，他覺得皇帝應當隱於現實之後，成為神一樣的存在，受國民頂禮膜拜，卻將所有管理權交給丞相和文武百官。”
    宋妖妖一怔，微不可察地頷首：“是啊，恩師遊曆列國，回到稷下學宮時卻對我低聲道，眾皇皆如圈中豬狗，睿智者少如，愚笨者多。他說，皇帝基本都是皇長子繼承，而且循著皇室禮法，立長不立賢。所以，每一次皇權更迭，對於百姓都是一次大賭。”
    “碰上明君，政治清明無虞，能夠天下大治。”
    “遇到昏君，舉國烏煙瘴氣，往往賣兒賣女。”
    宋妖妖冷笑：“聽起來似乎是一半對一半的運氣遊戲，然而明君與昏君的比例，根據我與恩師翻閱竹簡，計算了八十年內所有的列國皇帝。共有開疆明君17，守成庸皇9，夭折的傀儡幼帝87，禍國昏君127！”
    許靈均淡淡笑笑：“有趣，這一條新聞請你寫成稿子，由我鎖入抽屜珍藏起來。”
    “哦？你欲何為？”
    “將來咱們的報紙辦起來後，你的這些數據，可以寫一篇超級大新聞，讓百姓們意識到皇帝們究竟有多蠢，狠狠地給天下煽風點火。”
    宋妖妖無語片刻後，卻露出詭異中帶著媚惑的輕笑，輕抿紅唇，仿佛喋血妖姬：“有意思。”
    蘇媛媛也很快走過來，開口笑道：“夫君，我已經將辦事處角落的一處小房子收拾好了，爐火通明，通風幹燥，妖妖小姐可暫住裏麵。”
    許靈均頷首，握住她的手兒：“辛苦娘子了，走，我們也回家休息。”
    說著，他又對歐陽雪舞招招手。
    宋妖妖呆若木雞：“你們仨，就已經是住在一塊了？大房二房也不分房住嗎？”
    歐陽雪舞霞飛雙頰，卻嗔怪地冷哼：“蕩虎山新招攬了上千流民，住房很緊張的。能給你專門騰挪出一個小房子，已是招攬貴賓的特殊待遇了。”
    許靈均笑笑：“哪有大房二房，都是我的心肝寶貝。何況，我們很純潔的，隻是住在一塊兒罷了，最多也就是啵啵，我豈會隨隨便便動她們身子。”
    “嘁，一看你就是色中惡鬼，我覺得我會信？”宋妖妖也是俏臉微紅，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大小姐，說出這些虎狼之詞，哪怕她是《嫪毐》作者都有些遭不住。
    許靈均正色道：“媛媛是從乾國皇城一路顛沛流離，流放到邊疆小村的，初見她時，人已疲敝得不成樣子，如弱柳扶風，瘦得一陣風都能刮走。你是雜家大師，自然應該清楚，女子體質羸弱如斯，孕氣往往很差，一旦倒黴懷上，很容易母子雙亡。”
    “這倒也是，難怪她小臂上的宮守砂仍在……”宋妖妖觀察入微，對許靈均刮目相看。
    她自認，若自己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子，麵對蘇媛媛此等人間絕色，根本忍不住，必定是要搗到天明的。
    “那……雪舞呢？”宋妖妖好奇地問，“她可是走南闖北，窈窕身子比尋常的武將都颯爽三分，肯定是個能生養的，而且就算一胎九個都沒問題！”
    歐陽雪舞：“？”
    歐陽雨汐：“噗嗤……小姨確實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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