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威和胡淄慌慌張張地往後猛瞧。
    流民們那本該軟弱窩囊的眼神，此刻變得像癲狂一般，眼球上遍布血絲。
    羊欲噬狼……
    二人心裏咯噔一下子，慌忙提高嗓門與許靈均對峙，試圖詐唬流民們：“許靈均，別假惺惺的了，昨日流民們也去幫忙攻城了，與你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你豈肯輕饒他們？”
    “是啊。”徐斬鷹冷哼，“你肯饒我不死，是覬覦本將軍的錢，但這批泥腿子窮得驚天動地，你留下他們反而要倒貼一大批過冬糧食，你圖啥呢？”
    流民們沉默著，一言不發，顯然心裏在進行著激烈的鬥爭。
    許靈均懶洋洋地道：“圖他們人唄。若無人丁，蕩虎山如何崛起？我們有大批閑置的梯田，開春時需要播種，而且在四方縣和八仙縣也有海量被拋荒的良田，需要大批農民。你們以為我們蕩虎山也是土匪嗎？我們是保鄉衛土的團練，我們要重振故鄉的農業。”
    “嘁，漂亮話誰不會說？”鮑威嗤笑，“許靈均，你以為這些空話，流民弟兄們會信嗎？”
    許靈均攤攤手：“我本來也沒指望他們信。其實，我根本沒必要跟你們唧唧歪歪，因為我很確信，最終他們一定會站在我這邊的。”
    “憑啥？”
    “因為他們這些命若浮萍的流民，隻會遵循一條樸素簡單的規則：誰贏，他們幫誰！”許靈均抬起了右臂，中止了囉嗦，“全軍出擊，攻寨！！！”
    李嬸繼續用獅吼功招降流民，煽動他們反叛。
    鐵騎洪流，刹那間滾滾襲來！
    趙邊騎依仗著精良的馬鎧和兩麵小盾，作為開路先鋒，狂飆著撞向那些由蟻賊打造的粗糙拒馬。
    魔影騎緊隨其後，喊殺震天。
    而蘇勿庸作為“八臂殺神”，對於指揮騎兵有著精妙的理解，他當場令八千紅騎士散開，沿著兩翼跑馬，製造出滾滾塵煙，給敵軍一種“我們已被八麵埋伏”的錯覺，大大削弱了對方的士氣。
    “糟了……”鮑威心裏咯噔一下子，他注意到流民們的眼神再次變得凶狠。
    “誰贏他們幫誰……誰贏他們幫誰……”這位毒士渠帥，喃喃著許靈均的話語，豁然省悟，“完蛋了，流民控製不住了。”
    “反了！反了！”一聲嘶吼從一個流民喉嚨中發出，但馬上就有蟻賊的督戰隊朝這個家夥殺去，準備殺雞儆猴。
    然而，無數把長刀和長矛，瞬間刺向這些督戰的賊寇。
    “許公子是手持日月摘星辰的神人，不信他，我們還能信誰？”
    “許公子的心善，是十裏八鄉鼎鼎有名的，他昨日也並未用著火滾木對付咱們，是留了手的。”
    “咱們愧對許公子，今天唯有以命相搏，才能將功贖罪！”
    無數呼喊此起彼伏。
    流民們不再忍耐，紛紛殺向蟻賊，攻入他們的後方。
    鮑威痛苦地闔上了雙眼，他知道，敗局已定。
    胡淄咬牙，連忙召集親兵：“走，不能呆在營寨裏了，速速突圍！”
    隻有徐斬鷹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看著兩位絕望的兄長，趕忙求道：“捎上我，一起突圍啊！我剛剛可為了你倆背棄了許靈均，他肯定饒不了我的……”
    啪。
    胡淄一記摑臉，將徐斬鷹抽成了陀螺。
    “滾，蠢豬。”胡淄沒有耐性再與這廝虛與委蛇，率領著他殘存的八百親兵，試圖悍然殺出一條血路來。
    他們奮勇向前，直至……趙邊騎的鎏金鎧甲，宛如純金洪流，將他們淹沒。
    最後一刻，當趙邊騎的長刀撕裂胸膛前，胡淄平生第一次後悔：我咋就非要昧下所有銀子呢？當初為何不能稍微花點錢給親兵們購置一套明光鎧……
    蘇勿庸的八千紅騎士，也已是從四麵八方絞殺而來，對著蟻賊們展開了無情的屠戮。
    前有驍騎。
    後有流民。
    前後夾擊下，綠魔賊、黃金軍和鎮北軍的末路轉瞬就到。
    他們最後的突圍，就宛如一朵小小的浪花，被驚濤駭浪淹沒。
    僅僅是一炷香功夫，一切便已塵埃落定。
    流民們大獲全勝，而蟻賊們除了死掉的，其他人全部抱著腦袋跪在地上，表示願意投降。
    畢竟，許靈均心善之名傳遍十裏八鄉，如今首惡已死，蟻賊們也企盼著許靈均能高抬貴手。
    “喲，又見麵了。”許靈均目睹著一切塵埃落定，噙著淡淡笑容，走到跪地瑟瑟發抖的徐斬鷹身旁，“你怕啥呢，鎮北將軍閣下？”
    徐斬鷹抬頭，瞧向許靈均背後的皇甫翰，忙不迭地叩頭：“許爺！皇甫叔叔！饒命啊，我願意加錢……出到兩萬三千兩銀子！”
    皇甫翰麵露不忍，但卻是將頭別到一旁，懶得再看。
    他已改換門庭，不宜跟舊主有太多瓜葛。何況，彼此也早就恩怨兩清。
    許靈均卻是隨意地擺擺手：“我都報過價了，隻需二萬兩即可，不必加錢。你是我地裏的韭菜，我不能揠苗助長，更不能把根都噶了，還是要遵循細水長流的原則嘛。”
    徐斬鷹：“…………”
    “好啦，自個捆好雙臂，然後跑步回蕩虎山，隨便找個給流民建的玻璃大棚住下吧，我也不用把你當囚徒對待了。”許靈均笑眯眯地拍拍對方的肩膀，“徐將軍，你是我們的天字第一號貴賓級囚徒！上回你就送給我們小三萬兩，這次恐怕也得籌集四到五萬兩來贖回所有戰俘。不得不說，你可真是極品送財童子啊，理應享受我們的優質服務！”
    徐斬鷹的心在滴血，但臉上滿是討好，乖乖照辦。
    “這還真是個極品寶貨。”蘇勿庸忍不住翻著白眼道，“咱們乾國，類似的二世祖可真是不少啊。”
    許偉接過話茬，哼道：“若不是如此，邊軍豈會如此糜爛？這些乾國豪門，隻顧自己撈錢，不顧國家死活，真是半點遠見也沒有。將來乾國亡了，他們不也一樣會淪為待宰肥羊？”
    “肉食者鄙，未能遠謀。”蘇勿庸是書香門第出身，一語道破玄機。
    許靈均卻是笑了：“因為哪怕乾國亡了，這些大家族依舊可以投靠新朝，保全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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