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魔導鋼至今還堆在武庫之中，堅硬無比，尋常爐火根本無法熔煉！而那些所謂的報廢魔導器，更是破銅爛鐵一堆，毫無用處！”
    “臣敢問公主殿下，這六億兩銀子，究竟花在了何處？又為我大元帶來了什麽？難道隻有一堆西夷人不要的破銅爛鐵嗎？！”
    王承恩順著他們的話，又一次站了出來，對著洛青玄俯首躬身：“這可是六億兩啊！陛下！”
    他猛地提高了聲調，轉身麵向百官，“這筆錢，足以讓我們再裝備二十萬精兵，也足以讓我們補齊各地虧空的糧餉和俸祿，可如今，卻隻換來了六萬噸毫無用處的垃圾！”
    “臣懇請陛下，嚴查此事，追回國帑，並嚴懲決策失誤之人！”
    “臣附議！”
    “嚴查！必須嚴查！”
    這些話又一次精準地轟在了洛青鸞的痛處。
    她再也無法保持沉默，猛地抬起頭，眼中雖有淚光，但更多的是不屈的倔強。
    “各位大人，此言差矣！”洛青鸞上前一步，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但依然清晰，“那些東西並非無用的垃圾！”
    “法蘭德斯人的魔導技術遠勝於我們，我們直接仿製他們的成品尚且困難重重，更遑論自主研發！進口這些報廢的魔導器，正是為了讓我們能拆解、研究其內部的構造和法陣，這是我們學習和追趕最快的途徑！”
    “至於那些報廢的魔導鋼，”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下來，“魔導鋼的鍛造極其複雜，我們尚在摸索階段。而這些報廢魔導鋼雖然無法直接使用，但通過二次鍛造，完全有可能提煉出可用的材料！這需要時間，需要我們不斷地嚐試和學習！”
    “學習？嚐試？”那名禦史立刻抓住了話柄，尖聲反駁道，“說得好聽！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我們花了六億銀元，隻是為了給您和您的工坊交學費嗎？！”
    “我大元的將士在邊關浴血奮戰，軍餉都難以按時發放！我大元的百姓在各地辛勤勞作，尚有饑寒之憂！而公主殿下卻拿著本該用在他們身上的錢，去玩這些‘學習’和‘嚐試’的遊戲！這難道就是皇家對子民的體恤嗎？”
    “公主殿下說需要時間，那敢問需要多久？一年？三年？還是十年？”另一名官員也跟著發難道，“等到公主殿下‘學’會了，我大元的國庫恐怕也早已被搬空了！”
    “我......”洛青鸞被這連珠炮般的追問堵得啞口無言，她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解釋在對方“為國為民”的道德大旗下都顯得如此無力。
    她隻是想為這個國家做些什麽，想讓大元擁有能與法蘭德斯人平起平坐的力量，為什麽這一切到頭來會變成這樣？
    “公主殿下莫不是被那些西夷叛匪蒙騙了？”公孫賀陰陽怪氣地說道，“用一堆無用的廢鐵，就騙走了我大元六億兩白銀。此事若是傳揚出去，我大元豈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爭吵到了這個份上，性質其實已經發生了一些改變。
    一些並不想參與這件事的人已經是兩股戰戰，幾欲先走。他們發現，王承恩和公孫賀等人的目的恐怕不隻是想問責魔導器一事這麽簡單。
    洛青鸞就算再如何，她畢竟也是大元的玄凰公主，對她無底線的追責、謾罵，實際上就等於是在打皇室的臉！
    不少官員實際上也清楚，以玄帝陛下和皇族成員為核心的集團其實並不喜歡這些世家大族。
    若不是他們有著足以撼動大元國本的巨大能量，陛下根本就不會和這群人妥協。
    而在以往，兩方人馬的爭鬥也僅僅隻是處在暗麵，今天幾個人在朝堂上“勸諫”一下陛下，明天寧大人帶影衛去抄幾個世家的小產業，總體來說還算克製。
    可今天不同，他們似乎已經想要公然挑戰皇家的權威了......
    看著妹妹被百官圍攻，雙肩顫抖，幾欲落淚的模樣，一直沉默的洛青炎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他剛想出列，卻被身旁的寧芷輕輕按住了手。
    寧芷朝他微微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洛青炎深吸口氣，勉強壓製住了內心的怒火。他和洛青崖對視一眼，對方也不動聲色地朝他點了點頭。
    他明白，這些事目前還急不得，和這些世家的爭鬥將會是長期的事業。
    就算在朝堂上暴起殺人也毫無意義，他們在各地的家族立馬就會得到消息，然後起兵造反，將早已飽受苦難的大元百姓再次拖入戰火。
    想要對付他們，就必須要在暗中收集完證據，然後以雷霆一擊將他們全部一網打盡。
    現在，自家這邊掌握的材料還遠不足以做到這一步。
    洛青玄端坐於龍椅之上，臉上看不出喜怒。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下方那些唾沫橫飛、義憤填膺的臣子們，如同在欣賞一出早已知曉結局的滑稽戲。
    直到大殿內的聲浪稍稍平息，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眾愛卿，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此言一出，王承恩和公孫賀對視一眼，仿佛得到了某種信號。
    兩人竟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陛下啊！”王承恩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用頭搶地，聲音悲愴至極，“臣等並非有意為難公主殿下，實乃心憂國事，夜不能寐啊！”
    “我大元積弱百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之局麵，每一分國帑都當用在刀刃之上！看到如此巨款付諸東流，臣等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啊！”
    他身後的幾位官員也有樣學樣，哭天搶地，言辭懇切地表達著自己對國家的一片赤誠忠心。
    “為了大元，臣等萬死不辭！隻求陛下能為天下百姓計，為江山社稷計，懸崖勒馬，切莫再一意孤行了啊！”
    一時間，整個玉泉宮大殿都充斥著這群老臣的哭嚎聲，那場麵，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仿佛他們當真是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的千古忠臣。
    洛青玄依然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的表演，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不起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