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慢慢死死的抓著刀柄，手上沾滿了粘稠的血，這滿屋子的血腥味刺激著嗅覺神經，她忍著惡心，不停的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屋子裏所有的窗簾都緊閉，光線昏暗，看著唐詞，一字一頓，說得鄭重。
    唐詞站在她麵前，微垂著頭，過眉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的下頷緊繃得厲害，還微微有些抽搐。
    他忽地蹲下身來，手抓住她手裏的刀，想奪過來：“你說什麽胡話！你覺得我會讓你去頂罪嗎？”
    她抓著刀柄不肯鬆手，就是不讓唐詞碰上指紋。
    唐詞急了，“給我！”
    他直接鉗製住於慢慢的手腕，使她掙脫不得，輕而易舉就將刀給奪了過來，學著她剛才那樣的舉動，仔仔細細的擦去她留在刀上的指紋。
    “唐詞哥，你會坐牢的！”於慢慢抓住唐詞的胳膊，她壓抑著的恐懼終於爆發，愧疚得潰不成軍，眼淚決堤，哭得肝腸寸斷，不停的道歉：“對不起，唐詞哥，是我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唐詞將刀扔到一旁，以免傷到她，而後俯下身子抱住她顫抖的身軀，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安撫：“這不怪你。”
    他的目光落到躺在血泊中的於誌海，眼神忽而變得陰森狠戾，“他死了也好，不會再來折磨你了。”
    於慢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呼吸急促，她猛拍著唐詞的肩膀，急切的說道：“我不能毀了你，就讓我去頂罪吧，是他先動手的，真判起來，我這種情況，不會判多少年的。”
    “讓你去頂罪，你還不如用這把匕首直接捅死我來得痛快！”唐詞放開於慢慢，一把抓起匕首，塞在她手裏，握著她的手腕帶著匕首，將刀尖對準了他的心髒，作勢捅進去。
    於慢慢嚇得直縮手，拚命的搖頭：“不要，不要！”
    “咣當——”
    匕首再次落地。
    於慢慢埋頭痛哭，無助絕望得仿佛天崩地裂。
    “我真的不能毀了你”
    嘴裏不停的呢喃這句話。
    唐詞才19歲，他也還是個孩子，她知道，其實他一直都很優秀。
    這麽好的人，被她給毀了，手上沾了條人命。
    “就算你把刀上的指紋擦幹淨了，這屋子裏其他的指紋，你擦得幹淨嗎？”
    於慢慢恍然大悟抬起頭，淚痕滿麵，視線模糊得什麽都看不清，隻看得見唐詞模糊的輪廓，她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哭：“那怎麽辦？那該怎麽辦？”
    “幾年牢而已，我坐得起。”
    於慢慢咬著唇瓣不停的搖頭。
    幾秒過後，突然靈光一閃，她抓住唐詞的胳膊，顫著聲音說：“唐詞哥，你走吧！離開這裏，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目前為止，隻有這個辦法了，總好過唐詞去坐牢。
    唐詞突然間沉默了，他的目光忽而幽深複雜起來，定定的看著於慢慢。
    於慢慢有些害怕他這個眼神，生怕他下一句就開口說要去自首。
    唐詞是個驕傲的人，讓他畏罪潛逃，無疑是一種淩辱。
    “慢慢。”片刻後，唐詞終於肯開口說話，隻輕聲叫了聲她的名字。
    於慢慢緊盯著他，無聲的回應他，心跳忽的加快，那種不安的恐慌感再次席卷而來。
    “跟我一起走吧。”
    他握住於慢慢的手，扣在心口處，又更明了的重複了遍：“我們一起走吧，有你在，我就不會去自首。”
    於慢慢完全沒料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
    他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不跟他一起走，他就會去自首。
    他坐不坐牢，完全取決於她。
    這個提議實在是太瘋狂，而且再加上本來就處於神經極為緊繃的狀態，所以於慢慢的第一反應就是抗拒，她抽出自己的手，下意識搖頭：“我我”
    她的排斥刺痛了他的心，他苦澀的笑了笑，“沒關係。”
    “唐詞哥”
    唐詞沒應，隻緩緩站起身。
    於慢慢知道，或許他真的要去自首了。
    他將這個選擇題留給了她。
    於慢慢隻覺得天徹底塌了下來，整個世界昏天黑地，暗無天日，人間地獄。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地板的冰涼傳遍四肢百骸，冰冷刺骨，她抱著雙臂，腦子亂成了漿糊。
    人的一生中總會有很多選擇題。
    孰輕孰重，就是選擇的關鍵。
    可，他給的選擇題，真的太錐心了。
    就在唐詞要走到門口時，於慢慢手指甲深深的嵌進了肌膚裏，尖銳的刺痛感讓她清醒了幾分，她猛的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奪目而出，痛下心來喊道：“我跟你走。”
    唐詞忽的頓住腳步，回過頭，難以置信的看她，再次確定般又問了句：“你說什麽？”
    “我跟你走，我跟你一起走。”於慢慢的頭埋進雙臂裏，聲音是堅定的，可也是悲痛的。
    跟唐詞走的話，就要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包括溫之遇。
    於慢慢泣不成聲，從沒這般絕望過。
    她對不起唐詞，更對不起溫之遇。
    “好。”唐詞如釋重負般長舒了口氣，情難自禁的勾起一抹笑，如果背上殺人犯的罪名，能換來一個她，也是值得的。
    他知道，自己趁虛而入，很卑鄙。
    可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嗎？
    “我們帶上你媽媽，一起走！”唐詞幾個大步走到於慢慢麵前蹲下，手輕輕握住她的肩膀，聲音略有些亢奮：“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隱姓埋名，重新開始。”
    如果是亡命天涯，但有她作陪，他真的一萬個願意。
    說到江蓉，於慢慢如大夢初醒，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還陷入昏迷的江蓉，掙紮著起身：“必須馬上送我媽去醫院！”
    於慢慢拿毛巾擦了擦江蓉臉上的血，按在她傷口處止血，
    家裏一團亂，滿地的血。
    於慢慢來不及收拾，隻能撿起匕首藏在懷裏。
    唐詞背起江蓉，兩人手忙腳亂的往醫院趕。
    “可於誌海怎麽辦？”於慢慢嚇得一個激靈，不可能就把他撂這裏，那唐詞這監獄可真就坐穩了。
    “先把你媽媽送醫院，再回來處理他。”
    “好，我跟你一起。”
    唐詞頓住腳步，對她搖了搖頭，放輕了聲音：“我自己就行，人多容易引起懷疑。”
    於慢慢遲疑的點了點頭。
    跟在唐詞身後，快速走出了屋子。
    這個家，比往常更為陰森了點，徹底回不去了。
    江蓉臉上的傷口很深，縫了足足二十針，於慢慢坐在病床前看她包著紗布的模樣，淚如雨下。
    江蓉最在乎的就是她這張臉了，以後臉上會多出一條刀疤印，一輩子都消不下去。
    她醒了過後得知這個噩耗，該有多難過。
    本來今天是她出獄的第一天，她們該高高興興的慶祝，然後為簽證忙碌，準備迎接美好幸福的生活。
    可怎麽就，突然變成這樣子了？
    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多到已經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她趴在病床邊沿，焦頭爛額的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入夜時分，唐詞才匆匆回到於家。
    等回到醫院時，於慢慢趴在病床邊睡著了。
    唐詞輕手輕腳的走進病房，緩緩朝她靠近。
    即使睡著了，她的眉依舊緊緊擰著，似乎正承受著多大的痛苦，臉色也十分難看，蒼白得像張白紙。
    她死死的咬著下嘴唇，咬得嘴唇都白了。
    哪怕睡著了，她的眼角還在不斷的滲出眼淚，肩膀輕顫著，楚楚可憐得宛如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讓人新生憐惜和心疼。
    唐詞心裏忽然不是滋味，她連在睡夢中，都無法得到安穩。
    他在她身邊坐下，抬起手，溫柔的理著她淩亂的碎發。
    她睡得不熟，這輕得不能再輕的動作，依舊驚醒了她。
    今天實在受驚過度，她反應十分大的醒過來，下意識往後縮，可看到是唐詞，又猛的鬆了口氣，放鬆了警惕。
    於慢慢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有餘悸的看了眼唐詞，小聲問：“你把他弄到哪兒去了？”
    “郊外。”唐詞淡淡說道，一點情緒都沒有。
    “那家裏你都清理了嗎？”
    光是聽到郊外拋屍，於慢慢就背脊發涼，打了個寒顫。
    “嗯。”唐詞點頭，然後將手裏的袋子遞給她：“我給你和你媽媽買了衣服，你先去換上，然後等你媽媽醒了再讓她換，把原來的衣服都扔了。”
    唐詞已經將原來的衣服換掉扔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斑斑點點的血跡，實在是難以直視，觸目驚心。
    於慢慢拿著袋子去了洗手間，換了衣服出來，唐詞又從褲兜裏摸出一個手機遞給她，是她的手機，落在了家裏，他給拿回來了。
    她接過來，點了點屏幕，十通未接來電，全是溫之遇打來的。
    正在走神時，安靜的手機突然乍然而響，還是溫之遇打來的。
    於慢慢怕吵到媽媽，於是捂著手機聽筒急匆匆的走出了病房。
    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接了。
    “喂。”
    “你幹什麽去了？怎麽現在才接電話？”溫之遇的語氣有些不好，很凶，似乎又像是鬆了口氣，放心了下來。
    於慢慢沒吭聲。
    “怎麽不說話？”於慢慢一直沉默，溫之遇還以為他凶到她了，她在鬧脾氣，所以態度立馬軟了下來：“生氣了？嗯？”
    “下次換我不接你電話，你試試什麽感覺？”
    於慢慢的眼睛突然發起熱來，鼻子堵得厲害，吸不到絲毫的空氣，她隻能張開嘴呼吸。
    眼淚一滴滴砸下來，直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她的手緊緊的握著手機，心都跟著揪到了一塊兒，她昂起頭來，嚐試著深呼吸，調整情緒，而後閉上了眼睛，緩緩啟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溫醫生。”
    “嗯。”
    “我們分手吧。”
    愛情與責任，她最終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