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朝廷在江南這一塊的稅斷了，國庫精窮，財政吃緊，肯定堅持不了多久。”
    這群人越說越精神，都覺得朱綾打不起消耗戰。
    隻要拖得時間足夠長，拖到朝廷破產，發不出軍餉，軍心潰散，所謂的百萬大軍將不攻自破。
    就在這時，外頭響起驚天動地的喊殺聲，無數火把將整座園林照亮得宛如白晝。
    士紳、地主們大驚失色。
    為首一人是江南最大的地主，人稱‘笑麵虎黃老爺’。
    黃老爺霍然站起，厲聲道：“怎麽回事？”
    管家飛奔進來報告：“老爺，不好了，那群刁民殺進來了。”
    屋內所有人都傻了眼。
    黃老爺震驚不已，結結巴巴道：“什麽？怎、怎麽會這樣？這群賤民哪來那麽大膽子？”
    管家慘白著臉道：“不知道，那群人就跟瘋了似的，口中喊著‘打倒地主，土地國有’，上進來就各種打砸搶，我們的人快頂不住了。”
    黃老爺一屁股坐在小葉紫檀太師椅上，嘴唇顫抖著：“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話還沒說完，外頭傳來一聲高叫：“萬惡的地主、士紳，都是因為你們，我們小老百姓的生活才過得那麽苦，今日便是你們還債的時候了。”
    緊跟著，又有數人附和。
    “對，你們欠的債也該還了。”
    “打倒地主士紳，支持土地國有化。”
    “萬惡的地主、官僚，早該掃進曆史的垃圾堆了。”
    “大明的未來就該像遼東那樣，男女平等，自由民主，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誰也別想再趴在我們身上吸血。”
    黃老爺子慘呼一聲，渾身如墜冰窟：“完了，這下全完了！”
    畫麵放到這裏，天幕陡然跳轉。
    一輛輛馬車駛入遼東。
    車輛停靠在遼東中央大街的巨型廣場上，拉開車簾，裏頭下來一個個身穿破衣爛衫，打滿了補丁的老者。
    這群老者們，麵龐被陽光曬得黝黑，布滿了歲月的風霜，一看就不是養尊處優的地主老爺，而是辛苦勞動底層農民。
    隻是，他們雖說地裏刨食的老農民，卻有一層特殊的身份。
    那就是他們都是同一個姓氏村裏最德高望重的宗老。
    封建社會是宗法製，以宗族為單位。
    一個大家族的族長、宗老，往往有著比當地縣令、縣官更大的權威。
    影視劇裏經常出現的浸豬籠、沉塘、放在柴火堆上燒死奸夫淫婦等私刑，都是這些族長、宗老簽發的命令。
    政府權力難下基層，族長、宗老甚至可以直接處死犯錯的族人，而不會被官府追究。
    現代某開發商看中某某宗祠的一塊地，與所在家族後人商量不成，就打算派人強拆。
    其家族的幾位老者見狀，立刻敲響銅鑼，一眾家族男丁成群趕來保衛宗祠，並放出狠話，誰要是敢強拆，誰就得付出血的代價。
    眾家族男丁在祠堂抽生死簽，隻要開發商敢動祠堂一磚一瓦，抽到簽的那個人就滅其滿門，並且家族會贍養中簽者的妻兒老小，族譜單開一頁。
    看到這樣的場景，無良的開發商隻能落荒而逃。
    至此之後，再也沒人敢打宗族祠堂這塊地的主意。
    這就是宗族凝聚力的可怕之處。
    現代尚且如此，何況是在愚昧的古代。
    剛從馬車上下來，這群德高望重的家族宗老、族長，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震撼不已。
    此刻，這群族長、宗老的心情，就類似於穿著慈禧老妖婆賞賜黃馬褂的李鴻章前往大漂亮，原本想展現天朝上國高官的風采，卻被大漂亮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疾馳而過的汽車、直達高層的電梯，證券交易市場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驚得目瞪口呆，懷疑人生。
    長久的震撼過後，這群人急不可耐追問帶他們來遼東的折梅軍軍官，遼東為何能如此繁華？百姓們為什麽能過得那麽好？
    在他們印象中，遼東與寧古塔一樣，都是苦寒之地，怎麽這裏的人日子過得比神仙還快活？
    若非親眼所見，做夢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幸福繁榮之地？
    便是被譽為人間天堂的蘇杭和煙花三月的揚州，跟這裏一比，也成了貧窮山溝溝。
    折梅軍毫無保留，跟他們說明個中原因，又意味深長的告訴他們，大明其他地方的百姓之所以過得那麽苦，都是因為地主、士紳搶走了本屬於底層人的財富。
    這群宗老、族長們猶如小紅薯大對賬的大漂亮網友那般，怒不可遏，才知道他們世世代代都被愚弄了。
    沒人生來高貴，也沒人生來低賤，法律之下，人人平等。
    土地屬於國家，屬於集體所有，隻有全麵國有化，打倒地主、士紳，他們才有好日子過。
    折梅軍見拱火拱得差不多了，又給這群宗老、族長們畫大餅。
    若是回去之後，能帶領族人，打倒士紳、地主、豪強，支持女帝的改革，等到族人個個都過上好日子，他們這些領導者自然而然會成為家族的大功臣，族譜大開一頁，無數族人對你頂禮膜拜，歌功頌德。
    族譜單開一頁，這是華夏獨有的浪漫，也是古往今來，最最難抗拒的超級誘惑。
    這群宗老、族長們都上了年紀，黃土都快埋到脖子上了。
    回望這一生，卻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麽功績建設。
    若是能在壽命燃盡之前，為家族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才算不虛此生。
    想到這裏，他們幾乎是毫不猶豫，堅定支持朱綾搞改革，打倒士紳、地主、豪強，口號喊得震天響，個個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不止如此，朱綾考慮到他們可能沒讀過什麽書，難以用文字來形容自己看到的，早已安排了一批丹青巧手，將遼東的繁榮畫了下來。
    這一畫，就是十幾個大箱子。
    畫中著重描繪遼東百姓臉上表情的幸福，充滿了活力與希望。
    十幾個大箱子打開，每人拿一幅畫回去，然後照著折梅軍教他們的話術，回去給族人破除愚昧與封建，迎接新時代、新思想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