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出身皇族這事兒，藍綾之前並不是沒有想過。
    但這個念頭剛起來，就被藍綾給摁了下去。
    當時的她，正處在一統東南亞的關鍵時刻，皇帝的寶座就在眼前，又有誰會稀罕皇家公主、皇家郡主的身份？
    之後幾天，大虞王朝建立，到處烽火狼藉，國家百廢俱興。
    藍綾的精力都投在國家的建設之中，也沒心思去想這個，久而久之，就給忘了。
    直到此時此刻，薛文龍提前，無數念頭紛至遝來。
    藍綾幽幽歎道：“如果朕真的出身皇族，隻要用排除法，就不難推測出朕的生母是何人。”
    眾人聞言，一致看向藍綾。
    盧芳好奇道：“想要找到您的生母，就必須先找出生父，才能從後宅中進一步查找，大明王朝雖說建立隻有十來年，但皇帝朱元璋是個出了名的養豬大戶，光是兒子就生了26個，由此衍生出來的人口是相當驚人的，如何能排除法來鎖定太上皇的身份？”
    藍綾深吸一口氣，悠悠道：“在朕模糊的童年記憶中，母親是父親的妾室，卻並不得寵，父親偏愛的是府中的另一位妾室，從這一點就可以排除掉朱元璋，朱元璋雖對女性充滿了惡意，卻對發妻馬皇後用情極深。”
    “他的後宮不存在寵妃，所以馬皇後與後宮妃嬪，全部都可以排除，那麽朕的生父，隻能是皇帝的兒子輩。”
    “從朕的年齡往後倒算，朕生父的年齡至少在三十歲以上，成婚超過十五年。”
    “朱元璋26個兒子中，隻有太子朱標，秦王朱樉和晉王朱棡符合這個條件。”
    “中原王朝雖說沒有思密達庶孽禁錮如此嚴厲，沒了正妻，妾室也是能扶正的，但能被扶為正妻的，基本上都是寵妾。”
    “綜合這幾點來看，朕的生母隻能是朱標、朱樉、朱棡後宅中一個並不怎麽得寵的妾室藍氏。”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陛下分析得極是，逐一排查，隻要重點調查這三人的妻妾情況，就一定能找到太上皇。”
    薛文龍更是佩服不已：“陛下所言，正是微臣想說的。”
    他通過七拐八拐，才把調查的範圍縮小到朱標、朱樉、朱棢三人身上。
    沒想到隻提了鳳紋這個點，藍綾就能舉一反三，以點破麵，帶出這麽多信息。
    嘖嘖，這腦子真是太妖孽了，難怪她能開創基業，穩坐皇帝之位。
    他頓了頓：“臣查到這裏，原以為很快就能找出太上皇，卻怎麽都沒想到，輔佐洪武帝建立大明的開國功臣中有一個叫藍玉的，他是淮西武將集團的頭頭，武將勳貴政治聯姻，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政治聯盟，藍玉親生的女兒年齡還小，卻有不少出身旁支的侄女，在他的安排下，都嫁入皇室與勳貴之家、此外，藍這個姓氏也是枝葉繁茂，人口眾多，皇子後院妾室姓藍的多得是。”
    鳳辰奕不解道：“就算嫁入皇族的藍氏女子有很多，但在競爭激烈的後宅，能夠生育子嗣的少之又少，隻要查一查有生育記錄、且是女孩的藍氏妾室，不是可以迅速鎖定嗎？”
    薛文龍苦著臉道：“剛開始，微臣也是這麽想的，認為查到這裏，太上皇的身份呼之欲出，誰知加上‘生育女兒’這個條件，反而查不出來，生育紀錄似乎被認為刪除了。”
    這話一出，眾人眉頭皺得更厲害。
    鳳辰奕擰著劍眉：“怎麽會這樣？難道是找錯方向了？”
    藍綾搖頭，語氣篤定道：“方向沒有錯，正因為查不出來，朕才百分百肯定，朕的生母是朱標、朱樉、朱棡後宅中的某位妾室側妃。”
    這話聽得眾人更加懵逼。
    藍綾走到門前，抬頭望著殿外的藍天白雲，聲音清冷中透出一縷悵然。
    “雖說中原王朝男權至上，女人隻能依附男人，但在南宋之前，女性的社會地位並沒有那麽低，否則太後劉娥也不可能以二嫁之身成為宋真宗的皇後，直到靖康之變發生，理學興起，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成為主流觀念，對於女性貞潔的要求越來越離譜，元朝滅亡之後，理學等思想糟粕卷土重來，得到了朱元璋的認可，並大肆推廣傳播，所以沒有生育紀錄是正常的。”
    在場都是人精，聽到這裏，也明白過來。
    在封建理學主導的社會，女性的貞潔比生命還重要。
    皇後母儀天下，是天下女子的典範。
    其他的皇族女性的一言一行，也同樣備受關注。
    如果當年被賊人擄走的是兒子，肯定鬧得沸沸揚揚、雞飛狗跳。
    反之，要是下落不明的是女兒，那便是皇族醜聞。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
    以朱元璋的性子，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封鎖消息，不讓任何人知道。
    否則，一旦這事兒宣揚開來，皇家顏麵何存？
    未來即便能將人找回來，也會有一堆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藍綾這情況，類似於某個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被山賊擄走。
    哪怕沒有發生什麽關係，世人也會覺得你不清白了。
    甚至家族還會逼你上吊自殺，用死保全家族其他女子的清譽。
    藍綾不愧是深諳人性的高明獵手，一下子就猜中了朱元璋內心的想法。
    當年這事兒發生後，朱元璋勃然大怒，下旨嚴厲封鎖消息，並刪掉了太子側妃藍盈袖的生育記錄，以免影響皇族的生育。
    不過，朱元璋冷酷歸冷酷，對於自家血脈，哪怕是女孩，也是頗為憐惜和重視的，並沒有完全放棄。
    他一邊封鎖消息，一邊派人暗中尋找。
    朱元璋想著，若是一輩子找不到，那就是孫女的命。
    若是找到了，再對外放出消息，說太子長女年幼多病，早年不得已帶發出家修行，現今功德圓滿，恢複身份，亮相於世人麵前。
    如此安排，可謂兩全其美。
    既保全了皇族的名聲，找到藍綾這個孫女後，也不會被人非議她被賊人玷汙，失了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