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四處借錢，黃浦傑感到深深的無奈。多次勸說無果，隻好聽之任之。眼看錢馬上就要湊夠了，就在程程即將要說服自己去找蘭玉的時候，程程接到了墓園工作人員的電話，說買主同意原價轉讓，讓程程盡快到墓園來辦理手續。這讓程程鬆了口氣，借錢對程程來說確實不是容易的事。
    墓地的事剛得以解決，程程又給黃家眾人出了個難題。程程要讓“程海洋”三個字刻在墓碑上。
    “不行，海洋是我們黃家的孫子怎麽能姓程。”黃媽立刻反對。
    “媽，海洋是我跟黃浦傑沒有結婚前就生下的孩子，他為什麽不能跟我姓。”程程一點也不讓步。
    “不論怎麽樣海洋是黃浦傑的兒子就得跟黃浦傑姓黃。”
    “他不是……”程程一激動差點脫口而出。
    “媽，海洋是程程一個人生下的我們並沒有為海洋做過什麽，既然程程希望海洋姓程，我們就成全她吧。”黃浦傑出聲為程程補救。
    “算了，海洋已經不在了，不管她姓什麽都是我們的孫子。”黃爸說完站起身離開了飯桌。
    留下的三個人不再說什麽，低沉的氣壓讓飯菜毫無滋味可言。
    終於到了海洋下葬的那一天，電視台的同事送來了鮮花表示哀悼，冷月和曉琛還痛哭了好一陣子。程程一直坐在寶寶和爸爸墓碑之間的空地上沉默著，等一切都安靜下來，墓地隻剩下親人們，程程開了口：
    “爸媽，你們先回去吧，我想跟小傑談談。”
    “好，你們談，我們先走了。”黃爸扶著黃媽向階梯走去。
    “要談什麽？”黃浦傑也在程程的身邊坐下。
    “。”程程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前方。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黃浦傑本要放在程程手背上的手收了回去。
    “程程，你這些日子太累了，先好好休息休息，以後再聊吧。”黃浦傑站起身伸手準備將程程拉起來。程程卻一動不動，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你想好了麽？你真的想好了？”黃浦傑站在程程的旁邊眼睛盯著程程的頭頂。
    “嗯，我想好了。”
    “這就是你這些日子以來冷靜的結果？”黃浦傑的語氣很平靜，可是臉上卻有些怒氣。
    “是的。”
    “這些日子以來，我跟爸媽一起照顧你的生活照顧你的情緒。我們都知道你傷心難過，以為我們隻要好好照顧你，你就會走出來，就會好的。你以為我們不傷心難過嗎？你也知道爸媽是很疼海洋的，媽媽偷偷掉了多少眼淚，就連爸爸我都看到好幾次拿著海洋的照片流著淚發呆。我就更不用說了，隻要手機一亮，看到海洋的臉我的心就像是被針紮一樣，可我還是舍不得換掉屏保。你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什麽麽？因為我們都愛海洋。我們還都不敢在你的麵前表露出難過，我的痛苦不比你少。”黃浦傑有些許的激動。
    “對不起，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很過分。爸爸媽媽和你都很遷就我，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不想再讓你們為了我而頭痛。”
    “不，你不需要內疚，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本就該互相扶持不是麽？我們一起努力一定會越來越好的，不要擔心，都會好的。”黃浦傑彎下腰將手放在了程程的手背上。
    “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我非常感激。你們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我不想再拖下去了，這樣對大家都不好。如果不是我你們不會經曆這些悲傷，我離開了你們的生活就會恢複平靜，一下子就輕鬆了。”程程抬頭看著黃浦傑眼睛裏有著真誠的愧疚。
    “你就隻能想到離婚麽？”黃浦傑伸出雙手扳過程程的肩膀。
    “除了這個我想不到別的了。”程程並沒有抵抗，隨著黃浦傑的手轉過了身，程程將頭低了回去讓人看不清楚表情。
    “你真的覺得如果我們分開，你會活得開心嗎？”黃浦傑輕搖程程的肩膀，想要打消掉程程想要離婚的想法。
    “不知道會不會開心，但是這肯定對我們都好，我們都會輕鬆很多。”
    “你，你不會，你不會是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吧？”黃浦傑想起程程曾經說過海洋要是不在了她也不活了的話。握在程程肩頭的手緊了緊。
    “……”
    “程程，你別犯傻。我不會讓你放棄你自己的，我不會。”
    “……”
    “程程，不可以，你不可以去找海洋。爸爸不會允許的，海洋也會失望的。”黃浦傑看著麵前的兩塊墓碑。使勁兒的搖晃著程程的肩頭。
    “……”
    “程程，你聽到了嗎？別這樣，好不好？”黃浦傑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他真的害怕了，害怕她就這樣消失。
    “放心吧，我還沒有放棄自己的打算。”程程別過身去，脫離了黃浦傑的鉗製。
    “那就好。”黃浦傑收回手臂，舒了口氣。
    “最近很累吧，心情很糟糕吧，很辛苦對不對？”程程的聲音很溫柔，抬起頭看向黃浦傑蒼白的麵容，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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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浦傑看著程程的眼睛沉默了。
    “離婚吧，你會鬆口氣的，這一切就都結束了，不會再痛苦了。小傑，你有很美好的家庭，你還是會生活的很好的。”程程想抬起手撫摸黃浦傑青青的胡茬，可是手臂毫無力氣手心像是握著沉重的鐵塊，怎麽也抬不起來。
    “離開我，你就會感到輕鬆？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海洋？現在海洋沒了你就要離開我？”黃浦傑喉嚨發緊，嗓子幹澀的厲害，極力控製著顫抖的聲帶。
    “……”程程再次選擇了沉默。
    “程程你太自私了，我們全家都真心真意的對你好，可結果呢？當我們都不在有用的時候你就要走？”黃浦傑抑製不住的哭出了聲，“程程，我討厭你，我恨你，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不可理喻，你是這世界上最無恥惡毒的人，我討厭你，我不要再看到你了。”黃浦傑歇斯底裏的咆哮回蕩在空空的墓園上空。
    程程看著黃浦傑的眼淚心如刀絞，極力壓抑著自己的哭聲，眼淚劃過臉龐滴落在石板上。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錯了，我就不該跟你在一起，你很好，你的爸爸媽媽也很好，你們是個非常幸福的好家庭。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問題，對不起。”過了好一會兒程程才語氣平和的開口。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黃浦傑低著頭沒有再看程程。
    程程不再開口眼睛依然注視著前方，黃浦傑站起身離開了。
    坐在地上的側影和越來越遠的背影在空蕩卻擁擠的墓園裏被陽光拽的長長的，這樣的一幅無聲畫麵完全落在了不遠處一個捧著鮮花的女孩眼裏。
    女孩走近程程，站在離她不到一臂的距離。
    “程程姐？”
    程程收回視線抬起頭。
    “程程姐，真的是你。”女孩看到程程臉的一瞬間蹲了下來，兩人的視線在同一水平線上。
    “蘭玉，你是蘭玉。”程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嗯，嗯。”蘭玉使勁的點著頭，擁抱住了程程的脖子。
    “程程姐，你回來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等程程恢複了平靜，蘭玉才開了口，蘭玉還是有些激動。
    “我回來已經一年多快兩年了。”程程回答的很平靜。
    “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蘭玉有些怨憤，“我就說嘛，每次來，程爸的墓碑都挺幹淨的，我還以為墓園升級了服務原來是你來打掃的呀。”
    “對不起蘭玉，原諒我沒有第一時間來找你，我有我的苦衷。”
    “沒關係，現在我們見麵也不晚呀。”蘭玉並沒有探究程程到底有什麽苦衷。
    “因為……”程程將目光投向那座新墳。蘭玉也順著程程的目光將視線投了出去，看到“程海洋”三個字和小小照片上笑的很無邪的小寶寶。
    “程程姐，剛才離開的那個人是寶寶的爸爸嗎？”蘭玉小心翼翼的問。
    “他是我丈夫，但他不是寶寶的爸爸所以海洋隻能跟我姓程。”
    蘭玉已經上大學了，可是對男女之間的事還是不是很清楚，但是冰雪聰明的她選擇不去追問，隻是靜靜的聽著。
    “蘭玉，我沒地方住了，能先拜托你收留我嗎？”
    “嗯？好，沒問題。你可以先住在我們宿舍。”蘭玉拉起程程，帶著她一起向學校走去。
    兩個小姐妹闊別五年的再聚首自然是有很多很多話要說的，晚上兩人躺在蘭玉的床上，竊竊私語著。
    “蘭玉，你今天怎麽會去墓地？”
    “我每隔三個月都會去給程爸打掃打掃的，我本身打算過幾天再去的。今天早上突然接到通知我參加的那個活動小組明天晚上就要出發去外地，需要些日子，所以我就趕緊買了花去看看程爸。”
    “謝謝你了蘭玉，一直在替我盡女兒的責任。”
    “你不是說我是你妹妹嗎？那你爸爸自然就是我爸爸，幹嘛說謝呢。”
    黑暗中程程握著蘭玉的手，笑了。蘭玉隻看到一排亮亮的牙齒。
    “姐，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蘭玉還是忍不住了。
    “你問吧。”
    “能跟我說說小海洋的事嗎？”
    “他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是我的小天使。他是我在南方三年收到的珍貴禮物，有他我很滿足。”
    “孩子的爸爸在哪裏？”
    “我不知道。”
    “那個男人呢？”蘭玉很小聲的問，顯然很小心翼翼的。
    “他叫黃浦傑，是我在電視台工作時的同事。他是個好人，對我和海洋也很好。”
    “那你為什麽要離婚？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聽你們的談話的，我怕我要是走了就見不到你了。”
    程程輕輕的搖了搖頭，“因為很多事情讓我不得不這麽做。”
    “他不知道海洋不是他的孩子嗎？”
    “不，他知道，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所以我才覺得他跟我在一起很委屈，他對我越好我越是覺得壓力大。”
    “你給他也生個孩子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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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也是這麽認為的，可是已經不可能了，我永遠也做不到了。”
    “為什麽？”
    “我之前懷過他的孩子，因為海洋的離開讓我失去了理智，不小心摔倒流掉了孩子，醫生說我再也無法懷孕了。”
    “程程姐。”蘭玉緊緊的握著程程的手。
    “所以蘭玉我必須跟他離婚，我已經太對不起他了，我不能再虧欠他了。他的爸媽一直都以為海洋是他們的親孫子，對孩子很好，事事都想的很周到，把孩子照顧的無微不至，在海洋沒有生病的那段時光，我們過的很好很平淡卻真的很幸福。是那種實實在在的幸福，可以看可以觸碰到的幸福。小傑他很好也很孝順，我不想老人家傷心，更不想他為難。”
    “他知道嗎？他知道你不能懷孕的事嗎？”
    “他知道，隻是他不知道我也知道而已。”
    “程程姐，我覺得他很愛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加的不能耽誤他，他的爸媽是那麽喜歡孩子，跟我在一起已經是頂著壓力了，我不能讓他再對不起他的父母了。”
    “程程姐，你下麵有什麽打算？”
    “我不知道。”
    “沒關係，你先在我這裏住著慢慢想。姐，你們今天的談話我有聽到，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我想要告訴你，再難過也不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沒有什麽比生命更加值得珍惜的了。”蘭玉小心翼翼的說。
    “……”
    “姐，程爸不會想在天上看到如此年輕的你的。”
    “蘭玉，你知道嗎？這些年我都錯怪我爸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就像你爸一樣。他給我存了嫁妝即使病的那麽嚴重也舍不得動裏麵的錢，他不是不愛我隻是他沒有辦法無視心裏的傷痛。我從來都不曾理解他，我隻責怪他光會喝酒不管我，卻從沒想過他也是個受害者，他也是被人拋棄的人。我不是個好女兒所以他應該是不會想看到我的。”
    “怎麽會呢？他當然想看到你，他每天都想看到你，他是你的爸爸，沒有爸爸會不疼愛自己的女兒。他也很自責沒有照顧好你，天底下的爸爸都是一樣的。就像有一次我不聽我爸的話，弄傷了自己，我以為他會生我的氣，會罵我。他也確實罵我了，可是他更加的責怪自己沒有給我講清楚而讓我受傷了，他很自責，他比我更痛。”
    “可是我已經沒有再繼續活下去的動力了，現在的我就像行屍走肉一樣。”
    “姐，你愛程爸嗎？”
    “當然。”
    “那你怎麽會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你不光要活著還要好好的活著。”
    “可是我爸已經不在了。”
    “程爸的生命一直都在呀，在你的身上，你是他生命的延續。你的眼睛長的就很像程爸，還有你的耳朵。你的命是程爸給的，沒有他的允許你沒有資格放棄。還有海洋，你是親眼看著他消失在你的麵前的，那種感覺是什麽樣的相信你懂的。如果你放棄自己，程爸的感受會怎麽樣？應該比你失去海洋更痛吧，起碼海洋和你一起抗爭過，而程爸要眼睜睜的看著他生命的延續自己放棄自己卻無能為力。你說你很不孝，你什麽都為程爸做不了，是的，你已經沒有機會補償了。難道你還要讓程爸在天之靈不得安穩嗎？還要加重你對程爸的虧欠嗎？你應該好好活著，為了程爸生命的延續，為了你自己隻有一次的生命。”
    “謝謝你，蘭玉。”程程淚落如雨。
    “程程姐，我還是你妹妹嗎？”
    “當然。”
    “那就算是為了我，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蘭玉的眼睛閃著比北極星更亮的光芒。
    程程點了點頭。
    兩個人聊了好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睡著，蘭玉一大早還有課就先離開了宿舍。這一節課老師講的什麽蘭玉一句也沒聽進去，她滿腦子都在想著一個問題：到底該不該讓黃浦傑知道程程姐真實的想法。
    “那個穿綠外套的女生，你來回答。”
    講台上老師在提問題。被叫到的就是蘭玉，在旁邊同學的提醒下才站了起來，可是蘭玉根本就不知道老師問的是什麽，隻好傻愣愣的站著。
    “第三個64”，“第二個58”，“不對是64”同學給蘭玉遞著答案。
    “旁邊的人，都閉上嘴巴讓她自己給出答案。你們以為你們的答案就是正確的嗎？”老師用手敲了敲講桌，製止同學們的“幫助”。
    “對不起老師我剛才走神了，我不知道你問的什麽問題。”蘭玉很誠實的承認了錯誤。老師也沒有再責怪她，又將問題複述了一遍。蘭玉略一思忖回答道：“第一個60。”
    “很好，看見沒，你們還自作聰明的給別人答案，你們要想幫助她，隻要把我剛才的問題告訴她就好，她自己會解決的，不需要你們的答案。”老師示意蘭玉坐下。
    蘭玉坐下後不再糾結剛才自己所思考的問題。是呀，自己不能替別人回答任何事情，隻要將問題告訴他就好，別人回答錯或者對都是別人自己的事。
    下課後，蘭玉沒有回宿舍，直接打車去了電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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