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還是沒有保住，一天裏先後不過一個小時，程程就失去了兩個孩子。那是個女孩，是程程一直都想要的漂亮女兒。程程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意識卻是清楚的。
    “醫生，病人怎麽樣？”黃浦傑衝進病房，帶著明顯焦急的語氣。
    “很遺憾孩子沒有保住。”
    “那大人呢？沒事吧？”孩子沒有保住黃浦傑的心像被定海神針紮了般疼，卻還是強忍著，盡量平靜的問。
    “處理的及時大人沒事，可是因為孩子的月份比較大了，又受到猛烈的撞擊，大人的情緒也很不穩定。”
    “醫生麻煩您說重點。”
    “重點就是，病人很虛弱要恢複很長時間，還是等她徹底好了之後再，再......”
    “再怎樣？”黃浦傑這下也有些急眼。
    “再備孕要孩子。”
    “那是自然的，當然要等大人身體養好再要孩子了。”黃浦傑壓抑住罵人的衝動，定了定神，突然想到了什麽話鋒一轉接著說：“醫生，您要說的不止是這件事吧？是有什麽問題麽？”
    “孩子月份大了，又受到了撞擊，對子宮有些損傷，以後怕是不容易懷孕。”黃浦傑的眼睛盯的醫生有些發毛。
    “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們以後都不會有小孩了是嗎？”
    “好好調理身體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隻是機會很渺茫。”
    “大概有多少機會？一成？”
    “除非出現奇跡。”
    醫生的話對黃浦傑來說無異於五雷轟頂，黃浦傑站在那裏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知道他有多麽的喜歡孩子，對海洋他是真心喜歡的，當他知道程程懷了自己的孩子時他有多高興，他自己心裏很清楚。還有父母對待海洋的那份心，他是看在眼裏的，若是以後再不能讓他們享受天倫之樂，想到這裏黃浦傑覺得自己很是愧疚。還有程程，他的妻子，她對孩子的心有多重他怎會不知，海洋走了，小寶寶也走了，他該如何跟她說，他害怕見到她的瘋狂，也害怕她的眼淚。看著床上的程程，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對著這個女人，他有愛，有怨，有同情，有憐憫，有感同身受也有了些微的恨意。
    兩個人的對話程程都聽見了，不知道為什麽她卻並沒有多少悲傷。黃浦傑站在程程身邊靜靜的注視著她，程程全部都能感覺的到。她不是不想睜開眼睛看看他，隻是她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黃浦傑沉默了一會，走出了病房，給父母打電話。
    “媽，你在家呢。”
    “是啊，我買菜回來就沒有看到程程跟海洋，給程程打電話也沒有人接，你們在一起嗎？”
    “我爸回來了嗎？”
    “你爸回來了，我剛做好飯，你們回來吃飯嗎？”
    “你們先吃吧，我過會兒再打電話過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黃媽在電話裏聽出了兒子的不對勁。
    “沒事。”黃浦傑的聲音有些顫抖。
    “小傑你在哪裏？別讓媽著急，快說，出什麽事了？是程程出事了，還是海洋？”黃媽非常的著急。
    “媽，海洋不在了。”黃浦傑拿著電話痛哭出聲。
    “什麽？海洋出事了？怎麽回事？海洋昨天就是有些咳嗽，今天早上不是好了嗎？怎麽會？”黃媽在電話裏追問。
    “醫生說是急性肺炎引發的急性呼吸衰竭。”黃浦傑的眼淚積蓄在下巴尖上，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在哪個醫院？海洋做手術的醫院？”
    “嗯。”
    “小傑，程程怎麽樣了？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她還懷著孩子不能太難過，我跟你爸這就過去。”
    “媽，程程……”黃媽掛斷了電話，黃浦傑沒有將程程失去肚子裏孩子的事說出口。
    程程聽到門外黃浦傑的哭聲，睜開了眼睛，呆呆的望著天花板，眼前什麽都沒有，隻有一片雪白，就像是帶走海洋的那塊白布一樣的無瑕。
    黃媽和黃爸來到病房門口，黃浦傑告訴了自己的爸媽，他們的孫子都沒有了的事實。黃爸聽了一陣眩暈，黃浦傑趕緊扶他坐下。黃媽卻沒有像黃浦傑想象的那樣崩潰，隻是走過去坐在自己老伴的旁邊。
    “老黃，別著急，沒事的，他們還年輕孫子以後還會有的。”黃媽安慰著黃爸。
    黃爸老淚縱橫的點了點頭。
    聽到黃媽的話黃浦傑心更加的堵得慌，眼淚一個勁的往外湧。黃媽站了起來，抱了抱自己的兒子。
    “程程醒了嗎？我去看看她。”
    “媽，你……”
    “放心吧，我隻是去看看她。”
    黃媽走進病房，看到呆呆睜著眼睛的程程。
    “程程，好孩子，別難過，你們都還年輕。好好養好身子，以後再生一個健健康康的好孩子。媽媽跟爸爸知道你心裏難過，我們不怪你，回去媽給你做好吃的，好好給你補補。”
    黃媽退出病房，交代黃浦傑好好照顧程程就跟老伴離開了醫院。孫子不在了，還有後事要辦不是嗎？
    黃浦傑目送爸媽的背影離開，兩個老人些微駝的背，互相攙扶著的手，蹣跚的腳步。突然黃浦傑覺得自己不是個好兒子，一直以來黃浦傑都認為自己是個稱職的兒子從沒有讓父母操過心，可是這一次他帶給父母的傷痛大到什麽程度，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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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程，你醒了，感覺怎麽樣？”黃浦傑回到病房看到睜開眼睛的程程。
    “......”
    “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
    “想喝水麽？”黃浦傑將晾好的溫水放到床頭，伸手想要扶起程程。
    程程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任黃浦傑抱起靠在搖起的病床上，遞到嘴邊的水順著嘴角流下，黃浦傑連忙用紙巾擦幹。無論黃浦傑說什麽做什麽程程都沒有絲毫的回應。
    “程程，這下你滿意了？”黃浦傑看著程程呆滯的目光說。
    “……”
    “兩個孩子一起離開了，是你一直想要的女兒，你親手將他推到死神的懷裏。你心裏不難受嗎？”
    “……”
    “現在我們一無所有了，你想要怎麽辦？”
    “……”
    “你知不知道，你……”
    “……”
    “你給點反應好不好？”
    “……”
    “我知道你難過，我也一樣，爸媽也是，你別這樣好不好？你的固執已經讓我們失去女兒了，難道你還想失去更多嗎？”
    “……”
    程程的沉默激怒了黃浦傑，黃浦傑衝到程程麵前伸手想去搖動程程，可是在觸碰到她的肩膀時他放棄了。黃浦傑坐在病床邊上，靜靜的看著木偶一樣的女人。
    “黃浦傑我們都冷靜冷靜吧。”程程終於開了口。
    “好，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我什麽都不想吃，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黃浦傑不再說什麽，站起身走了出去。
    程程出院回到了家，黃媽無微不至的照顧，黃爸和煦的笑容，黃浦傑依然溫柔的注視，並沒有讓程程從悲傷中走出來，依然麵無表情依然很少說話。
    程程希望將小海洋葬到父親的旁邊，可是父親旁邊的墓碑一邊已經下葬另一邊雖然還空著卻已經有人買去了，黃浦傑跟墓園的工作人員協商了好久都沒有結果。最後終於通過墓園的工作人員聯係到了買主，可是人家開價十萬塊才肯出讓並且拒絕還價，這讓已經沒有積蓄的黃浦傑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隻好勸說程程放棄。
    在程程眼裏區區十萬塊怎麽可能比讓寶寶陪在父親身邊重要，可是麵對現實她無力承擔這樣的費用，生平第一次為了錢向別人開了口。
    “爸媽，能借我些錢嗎？”
    “是給海洋辦後事嗎？一家人還用得著借，你要多少？”黃爸很是慷慨。
    “十萬。”
    “十萬？你是要做什麽？”黃爸的眼睛瞪的簡直比老花鏡的鏡片還要大，顯然這個數字超出了黃爸的承受範圍。
    “我想把海洋跟我父親葬在一起，可是旁邊的墓已經被買去了，人家要十萬塊的轉讓費。”
    “程程，一定要把海洋葬在那裏嗎？你父親的那個地方也不是很好，我聽廟裏的師傅說新開的那個墓園可是塊風水寶地，把寶寶葬在那裏對我們全家都有好處呢。”黃媽勸說著程程。
    “我不是要把海洋葬在多麽好的地方，我隻是想讓我爸爸和海洋做個伴兩人都不再那麽孤單，海洋有我父親照顧，我父親也有海洋陪伴。”
    “想法很好，可是十萬確實太多了。不是我們心疼錢是我們確實沒有那麽多錢了，之前給海洋看病已經花了不少了，海洋已經不在了，我們也得給我們未來的孫子留點不是？”
    “好吧，我知道了，謝謝爸媽，我自己想辦法就好。”說完程程就向房間走去。
    “哎，程程什麽都好就是脾氣太強了，以後有你受的呢。”黃媽對黃浦傑說。
    黃爸擺擺手示意黃媽不要再說，又轉過頭對黃浦傑說：“她隻是一時還沒有從傷心裏走出來，讓著程程點，畢竟一下子失去兩個孩子，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
    黃浦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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