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裹著暮春的槐花香飄進窗欞時，蕭玨正趴在我的妝台上研究那支鎏金點翠簪。
    "母後，這支簪子第三顆東珠的螺紋方向不對。"少年纖細的指尖點在珠光裏，晨光給他後頸未消的淤青鍍上金邊，"前日兒臣在司寶司見過同樣的製式，應當是..."
    我往嘴裏塞了塊茯苓糕，含混不清地打斷他："停靈七日都能詐屍，你倒計較起珠子的螺紋了？"噎得咳嗽時，掌心突然被塞進盞溫熱的參茶。抬眼撞見小崽子抿成直線的唇，烏眸裏晃著細碎的光。
    殿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掌事宮女錦瑟提著濕漉漉的裙擺衝進來，發間還沾著幾片芍藥花瓣："娘娘，禦花園的牡丹...牡丹花成精了！"
    蕭玨手中銀剪當啷墜地。我望著窗外瓢潑大雨，突然想起今晨雙生鏡傳來的預警——月華輪轉之時，聲波擬態係統異常。
    戌時的禦花園像浸在墨缸裏。蕭玨提著琉璃燈走在前頭，暖黃光暈裏浮動著細密雨絲。轉過九曲橋時，他突然拽住我的袖角："母後聽。"
    雨打芭蕉聲中，隱約有規律的震動從花叢深處傳來。我蹲下身，看著雨珠在牡丹花瓣上彈跳的軌跡，忽然想起實驗室的示波器。"拿燈來。"指尖撫上鵝黃花蕊的刹那，冰涼的觸感讓我渾身一顫——這根本不是植物組織。
    "嗒、嗒嗒、嗒——"蕭玨突然開口，"是摩爾斯碼的節奏。"
    少年蒼白的臉頰被琉璃燈映得透亮，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我看著他唇間溢出的白霧在空中畫出字母輪廓："sos...紅麝...當心..."
    驚雷劈開夜幕的瞬間，我們同時望向對方眼底。三年前紅麝案的血色卷宗在記憶裏嘩啦啦翻動，那些被毒香蝕穿髒腑的嬰孩哭聲，此刻突然混著雨聲在耳畔炸響。
    子時的鳳儀宮地龍燒得正旺。蕭玨裹著狐裘縮在軟榻上，麵前攤著剛挖出來的青銅匣。匣蓋上蔓草紋纏繞著詭異人臉，正是南疆巫族供奉的蠱神。
    "母後當心！"銀光閃過時我已旋身後仰，三枚淬毒銀針擦著鬢發釘入梁柱。蕭玨手中的竹鑷精準夾住第四枚毒針，指尖因用力泛起青白："連環翻板機關，觸發重量精確到三錢。"
    我湊近觀察匣內殘存的褐色粉末，鼻尖突然竄過一絲熟悉的鐵鏽味。那是...轉基因螢火蟲的分泌物？正要伸手，卻被少年冰涼的手掌握住手腕："母後指甲染了蔻丹。"
    他垂眸用素絹裹住指尖，小心翼翼挑起粉末。燭火劈啪爆了個燈花，映得他側臉忽明忽暗："三日前質子府運進十車火山灰，說是要燒製新瓷。"
    窗外忽然傳來撲棱棱的響動。蕭玨眼神驟凜，抄起案上鎮紙擲向雕花窗。木屑紛飛間，一隻玄色鸚鵡撞進來，爪間銀鏈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咯咯咯！"那扁毛畜生撲騰著落在青銅匣上，猩紅眼珠盯著我們轉動，"月圓之夜...咯咯...鏡麵兩端..."
    我後背瞬間爬上冷汗。這是三日前我通過雙生鏡傳給現代實驗室的密語！
    醜時的更漏滴到第三聲時，蕭玨正蹲在房梁上拆機關鳥。方才那鸚鵡被他一記手刀劈暈後，竟從喙中吐出微型磁石。
    "齒輪咬合方式類似秦漢時期的銅馬車。"少年鼻尖沁著汗珠，發間粘著根羽毛，"但發條材質..."他忽然噤聲，鑷子尖挑出半片銀色薄片，"母後，這像是您說的納米材料。"
    我捏著薄片對著燭火轉動，虹彩紋路中隱約浮現南疆文字。正要開口，窗外忽然傳來奇異的嗡鳴。蕭玨猛地拽著我滾到屏風後，十幾隻機械蜜蜂擦著耳畔飛過，尾針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是聲波誘導的追蹤裝置。"我壓低聲音，感覺少年緊繃的脊背貼著我的胸口，"還記得我教你的頻率幹擾法嗎？"
    他忽然抓起案上茶盞往地上一摔。清脆的碎裂聲中，機械蜂群突然像喝醉般東倒西歪。我趁機扯開衣領拽出項鏈，激光筆的紅點掃過蜂群時，那些精密機械竟如雪遇驕陽般融化。
    "母後..."蕭玨的聲音突然發顫，"您的鎖骨..."
    我低頭看見皮膚上浮現的電子紋路，突然想起今晨雙生鏡的異常震動。這是量子糾纏的前兆——當兩個時空的鏡像體同時遭遇危機，皮膚就會顯現定位編碼。
    寅時的暴雨砸在琉璃瓦上猶如戰鼓。蕭玨執意要跟我去冷宮探查，玄色大氅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轉過永巷時，他忽然扯住我衣袖："母後，花。"
    殘破的宮牆下，幾株夕顏花正在暴雨中瘋狂搖擺。我蹲下身，看著花瓣以某種頻率開合，水珠在葉脈上匯成不斷變化的二進製代碼。
    "是實時監控係統。"我撚碎花葉，指腹沾上熒光粉末，"有人在用植物傳遞..."話音未落，蕭玨突然將我撲倒。一支弩箭擦著發髻釘入宮牆，箭尾係著的竹管砰地炸開，漫天金粉中浮現有毒熒光。
    少年滾燙的呼吸噴在我耳畔："西南角樓第三扇窗，七息前有反光。"他說話時手指在我掌心快速敲擊，傳遞著摩爾斯碼的節奏：danger.
    我反手扣住他手腕借力躍起，袖中鋼索纏住飛簷。騰空瞬間瞥見角樓黑影一閃，那身形...分明是三個月前暴斃的麗貴妃！
    卯時的晨霧漫過太液池時，我們正在鳳儀宮地窖解剖機械鸚鵡。蕭玨握著柳葉刀的手穩如老醫正，刀刃劃過金屬羽毛時迸出細碎火花。
    "儲能核心被植入了生物芯片。"他挑起芝麻大的透明晶體，"刻著...母後的生辰八字？"
    我盯著顯微鏡下的納米刻痕，後頸突然竄過寒意。這些量子級別的雕刻工藝，分明是來自二十三世紀的分子蝕刻技術。雙生鏡傳來的畫麵突然在腦海閃現——實驗室的鏡像體正在操作台前刻錄什麽。
    "阿玨，取我妝奩夾層的琉璃瓶來。"少年轉身時衣擺帶起微風，我迅速將血珀按在芯片上。果然，晶體中浮現出全息投影：南疆質子正在祭壇前調試某種聲波裝置，他腳邊的青銅鼎裏，浮沉著半張與我別無二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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