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話說得好，皇帝不急太監急。
    蔣瓛雖然不是太監，但在宦官遭到打壓的洪武朝，他做的事情與古時候那些得寵的太監也差不多，都是皇帝的爪牙。
    而他們這些人，平日裏雖說風光，可隻要哪一天皇帝不高興了。
    隨時都會從雲端跌落。
    蔣瓛便深知朱元璋喜怒無常，且喜歡遷怒的性子，如果這次藍玉出海，李暄那出了什麽意外，朱元璋絕對不會管到底是誰的責任大，他會直接把黑鍋甩到蔣瓛的身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總而言之。
    李暄那邊的事情，關乎他蔣瓛的身家性命。
    所以他自然比朱元璋更加在意，容不得絲毫危險存在。
    這第三個暗哨，便是蔣瓛在這種心理之下做出的安排。
    “稟告指揮使！”那第三個暗哨單膝跪在地上，恭敬地說道：
    “王五與周六小，沒有說實話！”
    “果不其然啊！那兩家夥，已經被李暄收買了！”
    蔣瓛皺著眉頭，憤怒的同時心中無比的後怕！
    若不是自己多留了一個心眼，安排了第三個暗哨。
    隻怕，又要讓李暄的奸計得逞了。
    到時候，他至少有一半的概率會因此被朱元璋遷怒，從而丟掉項上人頭。
    “真是，好險！”
    蔣瓛感歎了一聲，低頭命令道：
    “把事情的原委，與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講明白！不要遺漏掉任何細節！”
    說這話的時候，蔣瓛眼中溢滿了困惑的光芒。
    他感覺自己便是去詔獄裏頭，找那些犯人借七八個腦袋裝上，也想不出該如何做，才能將朱元璋麾下的錦衣衛策反。
    在他看來，即便是大羅神仙下凡來了，這種事情也不可能會發生！
    可大羅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偏偏卻被李暄做到了！
    那家夥……
    究竟都做了些什麽？
    “遵命！”
    第三個暗哨恭敬地應了一聲。
    旋即將自己在李暄府中的所見所聞娓娓道來。
    一開始，蔣瓛還有些的不屑，以為李暄又請兩人喝酒，肯定是又準備打感情牌，拿自己對前兩日對他們的恩情來裹挾他們。
    接著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那兩人其實都相當重情重義，為了報答李暄的恩情，便硬著頭皮答應了李暄。
    蔣瓛於是打斷了暗哨的話，問他，李暄接下來做的事情是否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此時的蔣瓛覺得事情應該八九不離十。
    然而。
    暗哨卻是搖頭說道：“李禦史從始至終，從未主動提過前兩日的事情，就連暗示，引導，也未曾有過。”
    上一秒還覺得，自己或許已經洞悉了真相，這次，李暄大抵是運氣好的蔣瓛聽見這話直接懵了。
    李暄一個字都沒提自己是王五和周六小的救命恩人？
    可。
    他請兩人喝酒。
    目的絕對就是要趁機拿出所有的底牌，去說服他們站到自己的身邊。
    除了前兩人贈予的那一百兩銀子之外。
    李暄哪還有對付王五周六小的牌？
    蔣瓛再次陷入了困惑之中，他皺著眉頭催道：“你繼續說！”
    於是暗哨說起了接下來的事情。
    一開始，蔣瓛聽的雲裏霧裏，覺得莫名其妙，甚至一度懷疑，這家夥是不是也被李暄偷偷收買了？怎麽突然聊起了米價的事情？這和說服王五，周六小，能有什麽關係？
    不過，蔣瓛心中的懷疑馬上就煙消雲散了。
    暗哨說到，提了米價的事情之後，王五和周六小聲淚俱下地向李暄訴苦之時，蔣瓛便隱約想明白了一些東西，額頭上滲出了一滴冷汗，而當暗哨說到李暄向王五與周六小述說自己想要讓天下百姓全部吃飽飯的理想的時候，蔣瓛的額頭上已是汗如雨下！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真是怪不得，王五和周六小會淪陷。”
    “莫說是他倆了，我剛剛僅僅是在聽下屬的轉述而已，結果居然……生出了希望李暄能成功的想法！甚至，那麽一刹那的時間裏有隱瞞這件事的衝動！”
    “這種念頭，明明是有都不能有！可我居然控製不住的心動了！”
    蔣瓛何止是額頭上，他背後的衣服也已經完全被冷汗打濕。
    若是一般人。
    哪怕是知道了李暄說的那些話，大概也不至於驚嚇到這種程度。
    可作為錦衣衛的都指揮使的蔣瓛，眼界非尋常人可比！他可太清楚，李暄那番話究竟具有何等強大的煽動性，連訓練有素的錦衣衛都沒擋住誘惑，何況是普通人？那番話，如果是說給災民聽的，那麽李暄隻需要一天時間，就能拉起一支上萬人的起義部隊！
    “我的謹慎果真是對的！李禦史還真是一點都不能小瞧！”
    “你先下去吧，繼續監視。”
    將暗哨打發離開之後，蔣瓛轉過身便準備去見朱元璋。
    可他才走出去一步路而已，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忽然就滿頭大汗地愣在了原地。
    “等一下！不對！”
    “我若是將這件事告訴了皇上，皇上肯定會龍顏大怒，但……八成還是不會舍得殺李暄，而李暄不死，以他的神機妙算必然能猜得到，是我破壞了他的計劃。”
    “到時候……李禦史一怒之下，萬一動了將我弄死的想法可如何是好？”
    其實按理來說，他堂堂錦衣衛都指揮使，皇帝身邊的大紅人，是斷然沒必要害怕一個四品僉都禦史。
    可……
    上一個這樣想的人是秦王。
    而秦王的墳頭草已經長的有三丈了。
    啊，對了。
    秦王被搞死的時候，李暄貌似還隻是個七品監察禦史……
    “我這些年為了幫皇上辦事，見不得光的事情可沒少做，李禦史若是真動了搞死我的想法，彈劾的理由怕是能堆砌成山，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得罪的人太多了！朝中的文武大臣，幾乎沒哪個是我沒得罪過的，到時候……他們多半會借李禦史的勢，一並上書彈劾於我。”
    “到時候，皇上當真會願意頂著朝中文武百官的壓力保我？不，這事，皇上或許還真願意做！畢竟皇上素來不把那群人放在眼裏，但前提是，彈劾的人裏麵沒有李禦史啊！如果殺了我，能讓李禦史息怒，暫時放下尋死的念頭，皇上隻怕眼睛都不會眨一下！”